第34章 疏狂纵歌去(1)(4 / 5)

裳大师的手稿,俱是为百姓设计的轻便衣衫,尚未来得及发布。 “我们将这些衣服做出来,一同发给百姓吧”,陈阶青看着手稿,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小熊觉得这个主意很棒,欣然同意。 他们从仓库里找出一笔资金,雇佣若干工人,开始批量大规模生产,并选了一个适宜远行的良辰吉日,带上第一批蓑衣成品,进入了一家渔村。 之所以是亲入村庄,而不是让百姓们前来衣庄自取,陈阶青有一番缜密考量。 虽说,衣庄有华裳大师遗留的气运福泽,等闲人奈何不得。 但唯有亲自走过每一处乡原与田间,麦浪与浮鳞,人与灵魂皆至,才入了眼,入了心。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个虚无的字迹,而是一位位鲜活蓬勃的人。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件事对自己很重要。 兰亭小熊一阵琢磨,也觉得这个提议很明智。 近百年间,各诸侯国的开国之君,不论实力如何,几乎都出身于微末,成长于民间,亲冒矢石、亲历疾苦,所以一路杀至最巅峰,方不忘本。 反观那些继承者,什么小皇帝、祈天子之流,成长深宫之中,不识稼穑之艰,未解民生之忧,极容易凭借一己好恶,将政事弄得一团糟,在朝在野俱是一片怨声道载。 她可不想做被百姓讨厌的君主。 小熊打起精神来,扛着包袱在各个村里溜达,拿小册子记录生活,努力给以后处理政事积攒一手心得。 另一边,陈阶青静静地行走。 他走过海边饱经战船炮火洗涤,仍旧在崖底顽强生生不息的渔村,走过苦于赋税侵逼、全村遁入瘴气弥漫的山林、生病也不敢出门买药的悬崖村,走过苍陵城天子脚下,被世家大族视为部曲、肆意鱼肉的农兵乡里。 乱世有悲歌,也有欢笑。 即便是在最凄惨零落的环境中,人们仍为了今朝能够全家安然在一起而庆幸。 陈阶青为悬崖村艰难度日的人们送去了衣服和物资,走时已是深夜,居民们唯恐夜深路险,就趴在悬崖边,举着星星点点摇曳的火把,为他照亮一条出山的路。 “看了这么多”,他轻轻地叹息,“原来我受得那些苦,也不算什么啊。” 他依然没有找到修炼之法,却拥有了一种奇异的过目不忘本领,见过的众生每一幕,都停留在他的眼瞳中,若需要,随时都可以调出来播放。 腊月底,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陈阶青给小熊围上厚厚的围巾,戴好厚厚的帽子,小熊现在看起来暖呼呼的,捧着脸,让他从眼眸中取不同人的不同故事给她看。 第一是小熊,而后,从圣僧游侠,到华裳大师,到世家,到各地村庄里的百姓。 小熊念念有词:“两千九百九十七,两千九百九十八,两千九百九十九……呀,还差最后一种就三千了。” 但陈阶青并没有收集到第三千个故事。 他坐在雪色下,轻轻抚摸了一下手腕,那里刻着一行字,一行让他感到有些迷惘的字。 “桓听”,而后微微一顿,极其凌乱且草率地写道,“很重要。” 他为什么要这么评价对方? 兰亭小熊见他又在摸手腕,忽而灵机一动,登登登,从压桌角的地方掏出来这个星期的《江东日报》。 桓听这一两年初入江湖,声名鹊起,世人谓之风流无双的清俊少年。 他近日来,就停留在江东洲。 “这个人可以作为你的第三千个故事吗?”小熊托腮问。 陈阶青有点疑惑,看了一眼报纸上那人白衣如雪的绘像:“可以是可以,但我……” 不认识他啊。 “现在还是凑足三千个故事更重要”,小熊举起爪子道。 陈阶青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好。他便是第三千个。” 他缓缓闭上了眼,下一瞬,气息已然变了,眸中的无尽神光离合藏敛,忽而化作无尽的锋芒,洞彻虚空。 砥砺八载,眸中蕴剑。 见过世相三千种,方悟剑出为众生。 谢兰亭明白了他在走什么道。 前代有剑客高手,以天地自然为师,于风雷生歇、莺飞草长中,领悟自然大道,从此山川万物皆可为剑,剑出而天地同感。 而陈阶青,则是以人世事万象为师,于江湖市井、人来人往中,哭过笑过,挣扎过,崩溃过,在每一处跌倒留下印记,又在每一处爬起,研读风物人情,走过喜怒恶惧爱憎。 命运毁了他剑骨,却没有毁去一颗愿为众生拔剑的道心。 以水晶般剔透、片尘不染的资质,描摹下三千个故事。 从此,这人间亿万里江河浩荡,就是他的剑。 “眸中剑,斩”,少年坐在城池的万家灯火中,轻若虚无地呢喃一声。 分明是最为细微的声音,转瞬就会淹没在无尽的人潮中,然而下一瞬,他缓缓睁开了眼。 如此拂起惊澜,又似清秋吹拂的一眼。 冲天的剑意自他眸中凌霄而起,扶摇直上,如同一株通天彻地的森然巨木,万千枝叶席卷,皆是道道锐利无双的剑气凝聚而成,飞舞升空,刺破高天环拢回合的雾气,簇拥升起一轮明月。 云开雾散,朗照高城,海天之间一片澄清。 毛绒小熊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被他抬手轻轻戳了戳脸,才猛地跳起,热烈鼓掌道:“了不起,终于成了,这一剑厉害。” 也就比她差那么一点点吧。 然而下一刻,小熊忽然惊叫起来,陈阶青刚刚领悟了眸中剑,还不能很好地收放自如,一睁眼,险些刺中了小熊。 “喂,快停下,不准看我!”小熊疯狂躲闪,差点被切成一条一条的。 陈阶青高声道:“可是我收不住!” “那你赶快闭眼啊”,小熊气得大叫。 陈阶青脑中一阵混乱,根本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