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反正等几个月肯定要空出不少荒地,就是没经验这点实在是要命,两季粮跟的这么近,若是种不出多少量,又耗费多了地力,那……”
对于农耕国家来说,农业是一切的基础,大部分人在种地上都有经验,尤其是对于国家基层的县来说,官吏们或许在种地上比不过老农,可该怎么种上就没有几个不会的,韩盈一说新粮种,大家便纷纷就此事商讨起来,其中的最大的争议点之一,便在这能过冬的麦他们没种过上。
这倒不是说他们反对冬粮,实际上如果可以,大家恨不得直接把冬粮运过来快点种上,但种地这件事情,想要收成,那就绝不能只将种子撒地里不管,而一但转向精耕细作,无数影响粮食产量的问题便来了,它并不是笼统的气候特点,而是更加复杂,精细化的东西。
比如地形、土壤、水文、降水、温度、风、病虫害等等,而这些东西,并不是在地图上经纬线跨越过个十度以上才能看出明显的差别,事实上,有些时候相隔一县之地,种地时间和方法就有了极大的差别。
如何用更适应本地的方式种一种作物,来获得更高的粮食产量,是需要长期实战经验累积的,冬麦大家从未种过,这自然会生出迟疑,而种地是个需要思考投入产出比的行为,他们要是没有质疑和思考、衡量利弊,韩盈更要担忧他们还能不能行了。
冬麦的情况,和韩盈觉着农书能让汉武帝增加对江淮诸郡的重视上是一个逻辑,这份农业经验是基于宛安气候和水土总结出来的,能够最快推广,不需要太多调整就合适而且有极好效果的,一定是山阳郡,而后是其它几个相邻的郡、乃至整个江淮,这个过程中,农书的实用性是逐渐下降的。
而若是放到更远的郡,那只能挑选农书的部分经验拿来学习,其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如果汉武帝想要粮食产量最大化,他肯定要考虑要怎么集中国家资源解决黄河决堤,向各郡救灾。
面前的各县上计吏们还在商谈着冬麦要怎么种,时不时的就像韩盈询问几句种植细节,韩盈也细细的回答,众人从种麦商议到麦怎么运进来再到怎么保证种到地里,不被饿疯的农人挖出来吃掉。
趁此机会,韩盈还主动说了她这边要请商人运绣品出去换粮的事情,还请他们在商人途径他们县的时候,出人护送,等商人回来时,出一部分粮食来偿还。
现在消息传递慢的令人发疯,等上面决断好了再去做,那黄花菜都凉了,抓住一切机会赶紧自救才是硬道理,就算汉武帝脑抽了没答应或者长安有官员阻止,还是不让她上手,那也能保证山阳郡能够最快速的恢复正常,到时候,让那些阻止的人看着上计薄找汉武帝谢罪去吧!
韩盈与这些上计吏还未商量完,一个文书就走了过来,他咳嗽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待众人安静下来,这才对着韩盈说道:
“韩医曹,郡守要见你。”
“我先过去,没说好的等一会儿再聊。”
和上计吏解释过后,韩盈便跟着这个文书前去见郡守梁度,暴雨让他也没了之间的悠闲,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前面的人刚说完事务出来,一见到她,此人脸上先是多了几分惊讶,手下意识往身前伸想要格挡,可还未抬起来,他便感觉到了不妥,连忙将手放下,不发一言的转身快步走掉。
这样的情况让韩盈怔了一下。
时间太短了,她分不出来此人是想自己事情时突然看到人被吓到,还是本就对她生有厌恶,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韩盈微微皱眉,却很快松开,郡守就在眼前,她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将此事放在心底,先去面见郡守。
郡守梁度看起来也是很忙碌的样子,有那么多仆从,他不至于落到衣冠不整的地步,但精神上的萎靡却很难掩盖,韩盈行礼过后,没有过多的客套,言辞委婉的自己看到本郡受灾严重,以及猜测黄河决堤,想请郡守帮忙,让她看全郡的数据,写一份奏书给皇帝救灾。
梁度并没有立刻答应韩盈的请求,他原本还有些困倦,可现在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看着面前健硕,却有明显是女子的韩盈,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和权欲极盛的属官不同,梁度更带着些许父亲在次子身上刻意培养的平和心态,物资富裕的家庭总让人更加从容,再加上他从未觉着韩盈会挑战自己的地位,自己的权威,所以在对待与自己有益处的韩盈时,他是不介意给对方些许帮助的。
但这次不一样。
能应对得了这样大灾的人,古时是神农,伏羲、大禹,近时怎么也得是李太守!
责任往往意味着权力,能担多大的责任,便能拥有多大的权力,长安是有无数人打压她,不给她升官,可这样的打压,在她真能救助这些郡之后,又能有什么用?
昔日的剧孟身无官职,在无数游侠的拱卫下,连周太尉也要向他寻求支持,倘若韩盈真能向她说的那样,那时能支持她的,何止是游侠,这样的影响力,继续留在郡里,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了。
当然,这条道路并不好走,古往今来,没多少人对付得了这样的大灾,只是,让梁度忍不住从心里颤抖的,是他觉着,面前的韩盈能应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