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赫藏甲沿着李钧撞出的笔直通道赶到寺庙深处的时候。
这位文牌‘虎头’只看到散落满地的肢体残骸,和一栋被拆得几乎只剩框架的雄伟大殿。
呼。
有冷风穿堂而过,吹动殿前那块摇摇欲坠,写着‘大雄宝殿’四个字的金漆牌匾。
吱呀一声,牌匾砸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
咕噜噜.
一颗巨大的佛头从幽暗无光的大殿内翻滚而出。
此刻整座罗汉寺内寂寥无声,就连那映照半空的示警红光也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佛头一路滚来的声音格外清晰,最终堪堪停在赫藏甲身前。
噼啪。
断口处火花四溅,趁着乍现的火光,赫藏甲清晰看到隐藏在其中那精密到令人咋舌的机械结构。
“可惜了,那个叫慧心的老秃驴虽然年纪不小,但腿脚倒是麻利,我只来得及拆了他们的佛国主机。”
大殿之中,亮起两颗明亮星点。
李钧的身影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半身赤膊,身躯之上尽是一条条狰狞无比的血口。
更让赫藏甲心惊的,却是覆在李钧脸上的那张傩面。
不知为何已经是遍布裂纹,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这是谁?”
李钧看向赫藏甲左右手提着的两名少年。
其中一个自然是周游,另一个却看不清面貌,从体型来看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周生,周游的弟弟。他今天这么不要命的冲进罗汉寺,就是为了抢人。”
赫藏甲脸色一黯,“不过这孩子抵押自己的时候年纪太小,三魂早就在黄粱佛国之中被磨灭了,现在只剩下这一具没有意识的躯体。”
“能救吗?”
“救不了。”
“等周游醒了,怎么去接受这样的现实?”
“不知道。”赫藏甲摇了摇头,“不过现在罪魁祸首还没死,这小子心中有恨,应该能靠着这股气活下去。”
李钧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其实,周游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起码他遇见了李钧和赫藏甲。
更多像他这样的人,只能一辈子活在佛门‘香积钱’的阴影之下,日复一日为了‘功德’和‘福报’去拼命挣扎。
可到最后,也只能落得一个以身抵债的悲惨下场。
在那大雄宝殿的神台之下,李钧看到的惨状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罗汉寺能够以寥寥无几的信徒供养出两名佛七果位,佛国算力基础从何处而来,自然可想而知。
几成鬼域寺庙之中,李钧和赫藏甲各自背着一名少年,并肩而行。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慧难会选择不惜代价拖住我,也不让给我们逃走的机会?”
“擅赌者,自然能懂人心。”
赫藏甲淡淡道:“慧难脸上的贪欲,比那些押上所有身家,亡命一博的赌徒还要浓厚。他要是舍得放我们走,那我以后也用不着在川渝赌会混了。”
“更何况,慧难和藏在他背后的罗汉寺住持并不是真正的同心协力。临敌还内斗,自寻死路。”
李钧眉头一挑,听见赫藏甲继续说道:“那老秃驴着实阴险,不过慧难也是蠢货。真以为加持点算力就能跟大哥你正面抡拳了?”
“照我看,这慧难和尚以前在罗汉寺的日子也过得不宽裕,好不容易掌握点佛国权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马屁,拍的舒坦。
李钧轻轻一笑,“你今天冒这么大的风险入局,拿自己的性命押注,难道就为了拍我的马屁?”
赫藏甲迈步的动作一僵,“钧哥伱看出来了?”
“我的脑子里又不是全是肌肉。”
“钧哥果然是英明神武,智慧超群啊。我这点小把戏还是没能瞒过你。”
赫藏甲嘿嘿一笑,“我赫藏甲说白了就是一个赌徒。这世道在我看来就是一场赌局,一言一行无外乎都是在押注罢了。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想赢利,而是想赢义。”
赫藏甲抿了抿嘴,眼角余光瞥了眼背后昏迷不醒的少年,语调转柔,“况且,周游这小子,我很喜欢。”
李钧沉默片刻,赫藏甲的坦然让他心生错愕的同时,心底那一丝被算计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不愿意与伪君子为友,却愿意和真小人为朋。
李钧笑问道:“那个叫慧心的主持没死,我的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接下来恐怕麻烦不少。你难道不怕被牵连?”
赫藏甲见李钧嘴角露出笑意,心中顿时暗松一口气。
“说不怕那是假的,不过既然是赌,那最好的局面也是收获和损失五五开,这点风险我还是承担的起。”
“况且这里可是重庆府,难道那些佛爷道爷还能千里迢迢来这里杀我不成?而且小弟我好歹也是川渝赌会的牌面人物,头上可还有‘千门八将’顶着的。”
李钧沉声道:“其实不值得。”
其实在他看来,赫藏甲和自己沾染上关系所冒的风险,远远高于收益。
自己能做的,也许只有帮他杀人而已。
可那些人却连有天志会身份的赵青侠都敢动,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