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兆啊。”
作为黑龙资本内部的一名管理神官,堂上雀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别人做出这样的谶语。
在他的眼中,这已经不是班门弄斧那么简单,而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胸中翻涌的怒气让堂上雀放弃了就在不远处的家门,转身拐入了这条以往从未注意过的寻常小巷。
巷弄两侧的房屋木檐朝外延长,形成一个能够勉强阻挡落雪的狭小空间。
一张铺有白布的算命摊子缩在这里,留着两撇胡须的男人局促的坐在摊子后面,身上套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倒弄来的明人青衫,磨损严重的衣领和袖口透露出阵阵寒酸。
他的脸色被冻的发白,虽然竭力保持着脸上肃穆的神色,但依旧藏不住身体下意识的颤抖。
“又是一个没有一技之长,连当工奴都不够资格,只配招摇撞骗的社会渣滓。”
这种废物堂上雀见的太多了,只需要打眼一看,便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种甄别优劣能力,是一名合格的管理人员所必须具备的。
罪民区作为整个大明帝国最低级的行政区划,这里百姓的基本待遇无法和帝国本土相提并论。
罪民们只能依靠着大大小小的公司生存,以获得一个能够‘父死子继’的工位为毕生梦想。
而对于一些相对来说更加命好的罪民,则是通过改造械体等方式,实现破锁晋序,成为集团公司中的管理人员,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这种优胜劣汰的大环境下,一些得不到工位,又不具备成为从序者潜力的垃圾生命,要想生存下去,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不择手段的获取生存的物资。
当骗子,便是其中一条较为常见的路子。
但在倭区冒充帝国本土的算命先生,这种别具一格的行骗方式,堂上雀还是第一次见。
“刚才是你说我有血光之灾吧?”
堂上雀一屁股坐到摊位面前,抬手指着男人身后竖着的一根算命幡子,耷拉的旗面上写着一个“测”字。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要不然我现在就拆了你的摊子,把伱扭送到戍卫局去!”
“这位先生您不要动怒,在下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自然有我的道理。等我解释完您要是不满意,都不用你扭送,我自己去戍卫局自首。”
算命先生面对语气蛮横的堂上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嘴里说着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没有半分在倭民中常见的别扭语调和生硬措辞。
“你是明人?”堂上雀突然蹙眉问道。
算命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先生慧眼。”
堂上雀嗯了一声,双臂环胸,眼眸轻蔑的看着对方,“继续算吧。”
“这俗话说得好‘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这鼎盛之人有运气,长寿之人有福气,仗义之人有侠气,善战之人有杀气,身居高位之人有贵气,纵横捭阖之人有霸气!”
“气盛之人,诸事顺遂;气短之人,惨遭暴死。”
算命先生很快进入状态,卖弄一番玄之又玄的词句后,郑重其事道:“您脸色发白,印堂却反常发黑,这明显是气运不顺的征兆啊。”
“你确定是我印堂发黑?”堂上雀似笑非笑道。
“在下行走帝国两京一十三省,靠着就是这双不是械眼,却胜似械眼的招子,必然不可能看错!”
“有意思。”
堂上雀呵呵一笑,“那你就没看出来我这张脸是做的,贴的是仿生皮肤?你说的印堂发黑,难道是我的皮肤坏死了?”
“.”
算命先生脸上的表情愣住,片刻之后讪笑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嗦嘎。”
堂上雀嘴里蹦出一口倭语,眼中冷光熠熠。
似乎是天气过于寒冷,这位算命先生把脖子往衣衫内缩了缩,悻悻道:“不瞒先生说,在下当年也差点成为了农序的从序者,所以帝国中医还是精通一些,如果你想换皮,我也能提供服务。”
说话间,算命先生掀起铺在桌上的白布,往身上一裹,青衫立时变白衣。
与此同时,插在他身后的幡子自行转动,露出旗面背后的一个‘医’字。
“用不着了,你给我看看手相吧。”
堂上雀淡淡说道,拉起身上神官袍的衣袖,将右手放在桌上。
“这次你可要看清楚了!”
算命先生眼眸一垂,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只见一条赤裸的械臂横在桌上,闪动着阵阵寒光。
堂上雀看对方迟迟不开口,嘴角的笑意也随即敛去。
“怎么,看不了?”
算命先生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幡子,见旗面依旧耷拉不动,沉默片刻后,突然咬牙道:“当然能看!”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手臂,对着光洁无比的掌心瞪大了眼睛。
“没有掌纹,是不是就编不出来了?”
堂上雀看着面前那个低垂的脑袋,冷笑道:“在黄粱梦境之中学了一些粗浅的相术,就敢出来招摇撞骗,今天碰见我,算你运气不好!”
摊在桌上的手掌,缓缓扣拢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