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龙你猜怎么着?我父亲用一句‘道可以新,但人心不能新就回绝了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张清溪说笑间推门下车,可就在鞋底踩上青石街面的瞬间,猛然袭来的彻骨寒意便将他的四肢百骸彻底冻结。
目光穿门过檐。张清溪看的很清楚。
在那座躺满尸体的大堂内,一个面容浸在阴影之中的男人正翘着腿坐在那把椅子之中。
气质淡定从容,像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挖好了陷阱,在等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你怎么还在这里?!”
张清溪下意识脱口而出,心头涌起的恐惧便攥住了他的心脏,恐惧、后悔、不甘等等一连串复杂剧烈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喘了一口粗气,眨了一下眼睛。
视线明暗的瞬间,一个指骨嶙峋的拳头在张清晰的眼中不断放大,剥离了痛觉的他感受不到痛苦,但眼中的色彩却在快速抽离,无边无际的黑暗潮水般涌来。
在昏厥前的一瞬间,张清溪恍惚中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却不是自己认识的陈乞生。
“是谁偷袭我”
一旁反应过来的黄巾力士正要扑上前为主报仇,就被李钧随手一拳头轰爆了脑袋。
李钧提着张清溪的衣领将人拉出车外,低头看向车中,只见五大三粗的阳龙并着两腿,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迎着李钧诧异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阎君大人,好久不见了.”
“这你们俩?没别人了?”
“没了。”阳龙连忙摇头。
李钧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冲着阳龙挑了挑下巴:“那咱们怎么说,打吗?”
“我投降。”
上饶县府衙内。
阳龙交代了张清溪的身份以及他们此行的目的,却发现李钧依旧悠闲坐在原位,浑然没有半点跑路的意思。
“明明知道有人刚刚血洗了这里,你们就这么直愣愣的追过来?真就这么不怕死?”
谁能想到是你在这里?谁又想得到你杀了人还会在原地守株待兔?
阳龙心头腹诽不止,苦笑道:“阎君大人,广信府毕竟是龙虎山宗门所在啊。”
“噢”
李钧故作恍然:“所以你们就没想过会被杀一个回马枪?”
“大人,龙虎山在贵溪,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如果你心头消了火,最好还是.”
“最好还是早点逃,是吧?”
李钧接上了阳龙没说完的话,笑道:“可我不过才刚到,你们龙虎山连让我歇歇脚的时间都不给,未免有些太霸道了吧?”
“他的份量不轻。”
阳龙指着李钧脚下踩着的张清溪,苦口婆心道:“道序也不是儒序,不太会计较得失分寸,杀之后患无穷啊。”
“替他求饶,却不替自己求饶,阳龙你进了天师府之后还真是变得忠心耿耿啊。”
李钧话音中满是戏谑味道。
这也不怪李钧会如此,在倭区的时候,阳龙就曾和他唱了一出‘忠肝义胆的双簧戏,骗得了天师府的青睐,所以李钧很清楚阳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大人你执意要杀他,那能不能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阳龙急声说道:“玄斗师叔的事情与我无关,甚至我还偷偷给阳玄陈师弟传过消息,这一点他可以替我作证!”
“老陈跟我说过,可他的原话是你跟他互相利用啊。”
阳龙脸上表情僵硬,却听见李钧话锋一转:“不过我听的出来,他对你还是有些感激,所以命我可以给你留。”
“多谢阎君大人!”
“你先别着急。”李钧脚尖点了点地上的张清溪:“这个人如果死了,你难道还能囫囵回去?”
阳龙眼眸一低,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被张清溪钦点下山,在天师府的眼里自然就是张清溪的人。
现在‘主人死了,他这个当‘仆人的怎么能毫发无损?
看来只有兵解才能勉强说的过去了啊
阳龙一时间表情犹豫,似乎难以做出这个兵解的决心。
“你眼前只有兵解一条路,等你在山上醒了以后大家还认不认识都得两说,那不如现在多聊两句?”
李钧脚尖挑起张清溪的身体,一条械臂猛然从身后探出,五指扣住张清溪的面门,甲片延展将整个头颅包裹进去。
“现在我们应该有不少的时间。”
李钧指了指头顶,笑问道:“现在应该看不见了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李薪主你变了很多啊。”
阳龙叹了口气,脸上那副贪生怕死的怯懦潮水般褪去,嘴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我不过是久病成良医罢了。不过阳龙你倒还是一如既往啊。”
现在的阳龙,才是李钧记忆中那个以外姓天师身份,将张清律、张清圣等一众龙虎山嫡系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阵部天师!
“都是为了活命罢了。”阳龙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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