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十年如一日,未曾变化,痴痴等候它的主人。 莫胥看了眼她的家,枯死的绿萝仿佛在告诉他这里也和老房子一样,许久无人问津了。 这次,面对熟悉的台阶,他双手抓住一个车轮,使劲挪上去,另一个照做。 一会,他擦擦汗,慢慢转动门把,灰尘躲过指尖,飘至他鼻下,引得一阵咳嗽。 等大门被打开,可爱的鞋柜,餐桌,茶几......就那么乖乖呆在原地,不知,如若它们真有生命,看见莫胥回来的那一刻该多么感动。 他关好门,经过大厅时,不经意间偏头一瞅,惊愣在原地。 视线透过玻璃推拉门,外婆的后院儿竟生机勃勃。 常青树愈发年迈却葱茏依旧,它身下的花草长势很好,快要挤出栅栏,而左边的菜地,菜苗都被外婆在十年前挖走了,现在已经和花园儿混为一体。 许是刚刚入春不久,它们都一幅没睡醒的模样,在风中散漫伸着懒腰。 可是,怎么可能......没人打理,除了少有的雨天,它们从哪里获得充足水分养活自己? 难道......他不敢想那种可能,但出于极强烈的好奇,他还是打开了落地窗。 徐徐清风窜进来,拂过他惊愕的双眸。 “你回来了。”风声好像会人言语。 院儿里空无一人,但那样繁盛的场景令他有些恍惚,这是,回到十年前的感觉...... 静静呆了几秒,他实在忍受不了回忆钻心的痛苦,于是当即退回大厅,把帘子拉上一半。 正要推到另一边拉上帘子的时候,院儿外的巷子驶来一辆黑色奥迪,他赶紧躲到帘子背后,大气不敢喘。 是那群人回来了? 不对啊,现在他们不应该还在牢里么? 莫胥握紧手推圈,听见有人关上车门,然后翻过栅栏,似乎很是熟练。 不排除是个小偷,这下好了,该怎么办...... 这时,洒水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里。 那人竟然在给花草浇水,莫胥咽下口唾沫,想掀开一角帘子查看,却突然怂了。 不会是她吧? 想到这,他无奈笑笑,谁都可能,就她绝不可能,她一定很恨我当初的做法,不会是她...... 但,万一呢? 犹豫中,他鼓足勇气想掀开帘子一角查看,谁料自己抓着手推圈的手一颤,轮椅就在地板上磨出“刺啦”声儿。 洒水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人慢慢走到落地窗被掩住的那面,也不说话,就站那儿。 到这地步,莫胥反而有些懊悔,刚刚的勇气一扫而空,现在就期望那人别打开玻璃门,也别跑到另一边去看。 然而,门还是被打开了,接着就探进来一只手掀开帘子。 “唔......”刺眼的光让莫胥抬手挡了挡。 “你是谁?”居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男人五十来岁,手里拿着一个洒水壶。 他剃了干净的板寸,通身一套黑色西服,两颊内陷,高鼻薄唇,眼神带些狠厉,在莫胥看来很像吃过牢饭。 “诶,你不是裴......你为什么要给我家的后院儿浇水?” “你家?” “我叫莫胥,这里是我家。从前的家。” “噢,”男人的目光竟然温和下来,“你就是莫胥啊。” “你认识我?” “算吧,小姐更认识你。” “小姐?” 男人指指黑色奥迪,莫胥看过去,副驾驶的门慢慢打开。 一个穿了深红呢绒大衣的女人走下来,她抹了口红,戴着太阳镜,手里拿一个精致的棕色小皮包。 男人过去牵住她的手,让她好跨过栅栏。 “裴,青青......”莫胥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好久不见。”她说,猜不出任何情绪。 “你怎么......” “这里灰太多,一会再说。大壮叔,你把他推到花园里吧。” “这就来。” 那个叫马大壮的男人走到莫胥背后,不由分说便将他推进花园的常青树下。 “这里凉快点,小姐。” “好。” 她踩着白色高跟,也从落地窗附近走到树下。 三人沉默许久,直到马大壮说自己去车里等,裴青青才慢慢摘下墨镜。 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里已看不出藏有什么爱意了,更多的是,冷漠,平淡,无谓,甚至怨愤。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这。” “所以,你才让他天天来浇水,就为了让我回来看见这一切?” “是,也不是。” “什么?” “不谈这个,行吗?” “嗯。” 她捋捋头发,倚上常青树,飘渺目光不知看着哪儿。 “十年了......这次回来做什么?” “翻新一下房子。” “只是这样?” “对。” “这么多年过去,你话还是这么少。” “没怎么变。” “是,大家都没怎么变。” “我感觉,你变了不少。” “是吗?” 莫胥抿抿唇,抬手在自己脸边比比划划,顿了下,继续说。 “更美了。但是,‘小姐’是怎么回事?” “我嫁人了。” “这样......挺好,挺好的。” 裴青青垂下眼帘,莫胥慢慢缩回手。 早春的风乍起,从叶间漏下,滑过她的衣领和他隐忍微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