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1 / 2)

洛阳·徽猷殿  李旦一个人坐在殿中,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琴,却并没有弹。  做皇帝已经一年有余,但他连正殿都没怎么去过,偶尔接见下人,也都在母亲的监视下。  名为帝王,实则连笼中雀也不如。  但他知道,他得忍。  就像是这琴,虽然弹了,有可能被人以“琴声幽怨,似有腹诽之意”上告,但若彻底不弹,又可能被人告状说“面有怨怼之色。”  所以他只能按照以前的习惯,歌照奏,舞照赏,美人照旧临幸……  想了半天,他从大正乐中选了一段,心不在焉的弹奏着。  这是雅乐,谁也挑不出毛病。  只不过今天他弹得的确不太好。  他有点心烦。  虽然不被允许私下会见大臣,但是毕竟就在殿后住着,朝中的消息多少也能听到点。  刘祎之触怒了母亲,如今前面正在大发雷霆。  刘祎之是母亲的心腹之一。当年以文章闻名,入弘文馆没多久之后,就转迁到母亲的身边,成为“北门学士”中最重要的一员。  虽然因为个性耿直,口无遮拦,多次被贬谪,但是又因为极有才华,所以数度又被提拔升迁。后来不但成为母亲的智囊,更是直接参与了废帝那场政变。  当初就是他和裴炎,程务挺,张虔勖四人,将哥哥从皇位上拉下来的。  按道理来说,他有如此大功劳,是应该青云直上的,但这个人坏就坏在那张嘴上。  李旦不知道,他当初将哥哥拉下来时,是否存了将自己扶上去的心思。  因为刘祎之曾经做过自己的司马,教导过自己一段时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谊。  他这次被问罪,就是因为私底下对凤阁舍人贾大隐吐槽说:“太后能废昏君立明君,为什么不能把权力给皇上,来安抚天下?”  贾大隐是个小人,向母后汇报了。母亲不悦,因为刘祎之是她所提拔的,居然有背主之心,所以就借“刘祎之接受了归诚州都督契丹人孙万荣贿赂的黄金,还和原宰相许敬宗的侍妾私通”的罪名,派王本立去审问他。  其实事情到这里尚且不算严重,以母亲对他的宠信,只要他痛哭流涕的自辩一番,多半也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顶多是贬谪或者流放。但谁知道这个人此时的牛脾气又犯了,质问王本立:“没有经过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的文书能叫诏令吗?”  好家伙,这一下彻底的触怒了母亲。她本身就觉得刘祎之有不臣之心,如今藐视她的赦令,简直是明晃晃的造反,其心可诛!  李旦知道,自己如果聪明点,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到,让这事情过去。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管什么他人死活。  但是,刘祎之真的是个好人。  想到在相王府的那些日子,父亲要他好好教导自己,本是客气之语,自己的属臣中一大半都被叮嘱过这话,可只有他真的会执行。  他为官正直清廉,刚正不阿,自己都没有多少闲钱,还时常接济族中的亲属,名声极好。  更别说他文章精妙,与孟利贞、高智周、郭正一并称为刘、孟、高、郭,是难得的大才子。  这种人如果冤屈死去,对国家是一大损失。  救,还是不救?  自己原本已经做好了装聋作哑的打算,如今贸然张口,会不会暴露自己能够知道前庭消息的事情?  会不会把自己牵连进去?  就在李旦天人交战时,殿外忽然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李旦听到后,表情一松。  这个时间,还能胆大妄为的在皇宫里跑动的人,除了妹妹太平公主之外,别无他想。  有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羡慕太平。  身在他们这种家庭中,虽然作为女儿,从诞生那天起就与权力绝缘,但也因此获得了免死金牌。  在他和哥哥都惶惶不安时,也只有被保护的很好的妹妹,能够继续天真烂漫,没心没肺。  “哥哥。”随着欢快的叫声,太平跑进了屋内,跟着的宫人各个面色惶恐,却只有她喜气洋洋。  “太平。”李旦就势停住了手,看着她,面色温和,“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在宫里面乱跑,万一跌倒,母亲又要担心了。”  “你还说我,你怎么又一个人闷在屋里。今天是上朝的日子,你怎么不出去啊。”太平公主在李旦面前坐下,她今年二十二岁,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因为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所以看起来还跟少女一样天真。  父亲的死亡固然带给了她很大的悲痛,哥哥们的皇帝位置换来换去也让人迷惑,但不管谁上位,她都是长公主,所以对她的生活并没有造成影响。  “不想去。”李旦平静的说道,把所有罪责归结于自己。  “不想上朝?”太平迷惑的皱了皱眉,然后看看左右,小声询问,“你就这么不想当皇帝吗?”  李旦无言以对。  “你不上朝,年初母亲说还政于你,你也不同意,让母亲代为摄政。”太平扳着手指算道,“你怎么这么偷懒啊,都不替母亲分忧。”  “我才能不够,又没什么见识,哪里懂得治国。”即使面对最亲的妹妹,李旦说话也十分谨慎,“有母亲代劳,是我的福分。如果因为我的不懂事,造成国家的动荡,会让母亲更累的。”  “好吧。”太平撑着头,有些怏怏,“我还想你快点亲政呢。”  “怎么,又想要食邑了啊。”李旦四两拨千斤的岔开了话题。  “我又不缺钱,要那么多封地做什么。”太平公主不耐烦的摆摆手,然后凑近他耳语,“我是在想,你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