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裹儿原本以为她的磨坊,只需要修一个月就好,却没想到从春忙到夏。 一个是工程量大,一个则是因为天气不好。 从立春之后,便时不时有雨。 有道是春雨贵如油,开始下雨的时候,大家还乐着,但是等到立夏之后,雨还不停,农人们便开始焦急了,恐这一场场的雨,弄坏了果子。 对于工程来说,下雨导致施工难度变大是不争的问题,可是开始裴小郎君还让大家停工,但后来就已经是让众人披着蓑衣施工了,为此甚至还停了磨坊的工作。 李裹儿不解,裴小郎君低声跟她解释,“我观星象,恐夏季有大水。” 行吧。 李裹儿想到最近的天气,只是天天阴天,偶尔飘雨星,并没有特别大的暴雨。 要是像裴小郎君说的,夏季有大雨的话,那还是现在疏浚河道,加固堤坝的好。 在河堤上转悠了半天,看够了民夫们披着蓑笠搬运土方的样子,李裹儿回家之后,看着雕栏玉砌的宫殿,还有点不适应。 她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村里的小孩儿,会说这里的人住在天上。 狂风也好,大雨也罢,都惊扰不到这里的人。 李裹儿回去时,大家正在弹琴。 这算是李家的一个小小传统,李显喜欢音乐,刚好孩子们又是学乐器的年纪,于是一家人便有时候便择一空闲时间,在律室奏乐。 律室是宫殿中的一处静室,墙上挂满了厚厚的毯子和帐幔,地上有舒适的地毯,软垫,有小几,靠枕,室内燃着熏香,白玉般的蜡烛将室内照的通明。 李显和韦氏坐在其中,孩子们三三两两坐在周围,他们似乎正在练习着什么音乐,所以断断续续的,并不成调。 “七娘回来啦。”韦氏是最先看到李裹儿的,先是一喜,然后脸上的表情就由喜转为了嗔怒,“瞧瞧你这样子,跟假小子似的。” 李裹儿回来已经换过衣服了,但因为最近出去跑的多,习惯了好活动的胡服,所以今天也穿得是袍子。 完全不似姐妹们,一个个宽衣博带,衣袂飘飘。 “这样也蛮好看的。”李显正抱着一把琵琶在弹,听到韦氏的话,抬起头笑嘻嘻的招呼李裹儿,“裹儿过来,到我身边来。” “这样方便。”李裹儿跑到父亲身边坐下,听到父亲说,“我最近刚作了一首曲子,你听听?” “好。” 李显开始弹,其它人也逐渐加入,有笛有笙,有箫有鼓,姐妹们各执自己喜欢的乐器,连韦氏手中都有一面小鼓。 一曲弹罢,李显问李裹儿,“怎么样?” “挺好听的。”李裹儿点头,环视四周,却是第一次发现这间屋子的神奇,“在这里怎么听不到外面的雨声?” “这就是律室的奇妙之处,”李显拿手在地毯上给李裹儿画了下律室的形状,“北齐的时候有个叫信都方的人发明的,嗯,或许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发明了的吧,但他写了出来,就姑且算作他发明的好了。这种房间很是隔音,适合做乐室。” “最近总是下雨,雨声烦死了,所以我们多在这里玩。”在旁边的五姐抱怨道。 “就是,好讨厌下雨,四处湿漉漉的,花都谢了。” “嗯,我的琴受了潮,琴声都不好听了。” “那是木头做的,受潮在所难免。总比我这个牛皮的好,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只鼓呢。” “希望衣服不要发霉吧。” “……” 听着姐妹们抱怨下雨的诸多坏处,李裹儿脑袋里莫名的就浮出了一句诗。 “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 ** “黑了,也瘦了。”晚上在书房时,李显有些感慨的看着女儿。 “也高了壮了啊。”李裹儿笑着补充道,“我现在能吃好多。” 她比李仙蕙小一岁,原先一直比姐姐矮的,如今两人站起来,却是比姐姐也高一头。 “嗯,也是。”李显笑嘻嘻的摸了摸她的头,“有得必有失。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如此亲力亲为。” 如果说在李珠玉婚礼之前,李显还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女儿做什么,那李珠玉婚礼之后,他就能好好的看下李裹儿捣鼓的东西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便十分震惊。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女儿很大胆,也很有办法。 她做的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也让他十分不解。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李显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若所有事都要你亲力亲为,那养那么多属下做什么。” 在他看来,上位者只要治人就行了。 “爹爹,不一样的,”李裹儿任父亲把自己抱起,跟他一起在窗口看窗外朦胧的雨景。 虽然看不到施工的地方,但她朝着那个方位,就能想象得到下面人劳作的样子。 “之前读书,听人说山河万里,在我心中,那只是四个字罢了。”李裹儿指着远处,“但如今我发现,只有亲身走过了,经历过了,那每一座山,每一条河,在我的心中才有了具体的形状和颜色。我才知道每一道河湾,每一座山峦,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此时的山河万里,才是真的山河万里。” “爹爹,这种经历,别人没办法给我,也没办法代为感受,所以我想亲自去看看。”李裹儿笑着搂住了父亲的脖颈,“我不懂什么劳心劳力,我只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那你感觉快乐吗?”李显想了想问道。 “快乐。”李裹儿果断的回答。 “行了,那就去吧。”李显笑了笑,看着窗外,有些感叹,又有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羡慕,“只
第七十三章 犹恐春阴咽管弦(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