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楼上的一百零八下钟声刚刚敲过,余音不绝;这时候的京城,显得很是安静,在冬日朝阳温和的初辉下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悠美。 此时打更的、夜巡的、赌坊勾栏戏耍的,也才刚回去睡觉,街面上只有买早点的和卖早点的居民、拾粪扫尘的街道司工人,以及春假期间赶着去衙门画卯的几个当值衙役和赶着出城的外地商贾匆匆走着。 “二弟,此时此刻,令我想起学生时代,放假的时候,和兄弟伙几个在网吧连坐通宵,”张贲说,“通完宵之后,必定会去网吧附近的早点铺子里点上一笼包子来吃,不然这个宵就通得不完美……你是不是也有大哥同样的感受呢?” “我倒没有啦!”林鳞游说,“我就很少去网吧,更别说通宵了,我可是好学生。” “那你的学生时代不完美啊!”张贲说。 “是啊!除了读书还是读书,连青涩的恋爱都没有谈过,是真的不完美。”林鳞游叹道。 “那我倒是谈过的……”张贲说。 “哇擦!”这倒有点出乎林鳞游意料之外了,“你都谈过……” “你啥意思啊?看不起大哥是吗?”张贲不爽道,“我当年可没这么胖,一米八的大高个,还是校篮球队的前锋,又高又俊,哪个姑娘看了不爱上我?” “是是……”林鳞游敷衍地点着头。 粥是一直在熬着的,所以最先就给林鳞游端上来了。很快,张贲点的面也好了,接着是春饼和馒头,都冒着腾腾热气, “快吃吧!吃完赶紧回去睡个觉,困得哥哥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姑娘们不要客气,不要拘束,吃!” “哥哥,什么是网吧?”林珑小口吃着春饼,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用手绢轻轻揩了揩嘴巴,这才发问,“你们又说什么学生时代,是你上私塾时候吗?” 因为身边是两个姑娘家家,他们说话也不刻意避着。 张贲说:“小妹啊!你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你就好好在京城住着,日后张大哥我慢慢跟你说哦!越姑娘,你也是头一回来京师?” 越容轻嗯一声,拢拢鬓边发丝,低头抿了一口粥。 林鳞游知道她有心事,而且感觉,她很可能并不是第一次来京城…… 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猜错了一件事情—— 越容一人就吃掉了一笼春饼一碗粥,而且,还没饱的样子。 这是饿了几天啊?想不到她小小的个,倒还挺能吃…… …… 正吃着,从街角转出一队锦衣卫来,带着一辆囚车,经过四人身边时,领头的却跟张贲相熟,拱手示意打了个招呼。 也是李春李千户属下的百户官,赵福。 张贲赶忙拿下口中的春饼还了一礼,推开凳子起身道:“赵兄哪儿来啊?” 赵福赵百户道:“还不是替你们擦屁股!大冷天的还往昆山跑一趟。” 原来李春是派他们去昆山缉拿逆党了。 张贲呵呵一笑:“哦,这事……我听说,那昆山田家村一里之人都跑没影了啊?” “可不是。”赵福答。 “没找着?” “谁耐烦找?这等事自当由昆山县衙去做。再说了……”赵福抬起马鞭指了指囚车中的人,“我们有这家伙,诏狱一审,还怕问不出个什么?” “那是那是,这位老兄是犯的啥事?莫非是建文逆党?”张贲看囚车中人还很年轻,还只是个少年模样。 “黄子澄之子黄泽!”赵福道,“逆党,冥顽不灵!” “哦?那看来赵兄不虚此行啊!这可是大功一件!”张贲说,“对了,你们在昆山,可有杨放那小旗官下落?” “你们那小兄弟,只怕是畏罪躲起来了。”赵福笑笑,再次拱手,“我就不打搅诸位用膳了,走了!” “不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 车马过去之后,林鳞游问起张贲:“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黄泽有点眼熟?” 张贲若有所思点点头:“是有点……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林鳞游思索着,忽然猛一拍张贲大腿,吓得他手中春饼都差点儿掉了:“我想起来了!教坊司,南市楼!其中的一个小乌龟!” 张贲想了想:“的确是啊!后来……他就消失了,就在我们查访教坊司案期间!” “这家伙,会不会就是教坊司案的真凶?” “不会吧?看他的样貌,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张贲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能杀得了那么多壮汉狎客?” “难说。”林鳞游说,“秦舞阳十三岁就杀人了。” “哥,你们在说什么啊?又是真凶又是杀人的,好吓人。”林珑忍不住插嘴道。 “没什么没什么。”林鳞游敷衍道,“在聊历史上的刺客呢!快吃吧!吃完带你们回我们住的地方歇歇。” …… 黄泽(田彦泽),黄子澄最小的儿子,他是自首的。 那天他们兄弟两人将一百多户村人都迁移到附近深山的一处道观中,当然,这一百多户人家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他们走的,也有一大半人投奔了亲戚朋友。所以跟着他们的,多数也只是这一百多户人家中走不了远路的老弱病残,以及少数几个留下来照顾老弱病残或者本身无处可去的光棍汉子,大概有四十来号人。 道观的主持道长,田琴鹤,就是黄泽的二哥,黄子澄二儿子,黄玉。 道观不是很大,但安顿四十来号人挤一挤也差不多够了。这道观本来毁于战火,虽经过田琴鹤的修缮,大部分房间还是残破不堪。毕竟修缮也需要费用,而这几年田琴鹤道长云游四海谋得的钱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