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掌卫事都指挥使纪纲府中。 要不说是大指挥使,府中处处透着奢华,甚至可以说不亚于王城宫殿。 金钉珠户,琉璃屋宇,地基宽大,金碧巍峨。 引水为池,负土为阜,步檐曲阁,各有品题。 水阁亭榭,曲密华房,琪花瑶草,都颇婉丽…… 连李增枝这么个正一品左都督都不由地感叹了,倒不是他没有这个财力,而是敢在皇城脚下住着这么僭越的屋宇,他还真没这个实力可比。 屋中陈设,也是极尽奢靡,什么紫檀香楠虎子楠的名贵家具,各种珍稀的古董字画、犀毗、剔红戗金的屏帷漆器……这还只是客堂之冰山一角。 管中窥豹,纪纲过着什么样的神仙生活,也可见一斑。 但是李增枝没有往深处想的是,这些东西,很多都是纪纲从王公贵侯哪里抄来的: 永乐元年,朱棣将吴王朱允熥(朱允炆同父异母兄弟)降为广泽王,迁居漳州,后废为庶人,禁锢凤阳……纪纲抄吴王家过程中贪墨了御龙服王冠,各种珍宝数之不尽; 永乐四年五月,齐王被削,八月被废为庶人,也是纪纲带着锦衣卫亲手抄的齐王家。 永乐七年,也就是去年的事儿,交趾使节进贡,纪大指挥敲了人家八十两黄金、一个金盆,异宝二十枚…… 当然,这些事,这些宝,目前也就纪纲自己知道。 至于坊间传闻,那就是刁民妖言,不可信,不可信也。 你说朝堂也有传闻,来来来,细细说于纪大人听,是谁说的?不要紧张,不要害怕,纪大人只是想了解下情况,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李增枝也没想过,其实纪纲想抄他家和他大哥家,想很久了! 抄家会抄上瘾的,就跟开盲盒一样。 抄家……不,生活就像一盒藕丝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纪纲。 “大都督夤夜来访,有失远迎……是有何要事要与吾相商?” 李增枝喝了两杯茶,纪纲这才披着暖裘拖着暖鞋抱着个镶金嵌玉的汤婆子姗姗来迟。 地上铺着厚厚的氍毹,屋子四角都摆着烧银炭的白云铜大火盆,温暖如春,这纪纲搞这么夸张,是有多怕冷? 两人行了个同僚礼,分宾主左右坐下。 “大金吾要办暖冬家宴,如何也不发个贴?”从李增枝是第一次到纪纲府中来,可以看出,他俩平时也没啥交集。 “都督有宫中岁首大宴等着,能看上我这等小打小闹?”纪纲笑着说。 “大金吾说笑了……”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片刻,眼见鼓敲三更,滴漏渐深,纪纲也不耐烦地打起了呵欠,李增枝这才正襟危坐入了正题: “我有一家奴,因事进了大金吾治下的锦衣卫狱……” “哦,多大点事儿。”纪纲漫不经心地说,“明儿个,我就跟下面的人说上一声。” “其实这等小事,不该来劳烦大金吾的。”李增枝说。 “没这等小事你还不来了。” 李增枝笑笑:“只是这小家奴不老实,咱也不知他如何背上了逆党之称……所以,事关逆党,还是得知会大金吾你一声的。” “哦?”纪纲喝了一口茶,“那这事儿,是得费些神啊!事关逆党,可就不是小事了……” 李增值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锦盒。不消说,锦盒里装得自然是奇珍异宝。 只是不知,这异宝纪纲能看上眼吗? …… 林鳞游带着惊魂未定的余妙兰回到寓所,还未进门,就听见吵吵嚷嚷的,他还以为出了啥大事,提着刀飞奔而入,就看到张贲和杨放在那脸红脖子粗地撒酒泼。 杨放喊道:“为这事儿!我都被罚了半年俸!我一个小旗,一年拢共才多少银多少米啊!哪及得上大哥你!我要有你这等好,我用得着贪功去拼吗?” 张贲嚷着:“我们怪你了吗?还不是……是担心你!” “你担心我?你担心我会把我窗户纸捅破,偷……偷看苒儿!那是你……你弟妹!” 本来就喝多了酒舌头大,一急,话就更加说不利索了。 越容林珑任苒三位姑娘早就躲到房间图个耳根子清静去了。 张贲杨放两人见林鳞游提着出鞘的刀,都是一惊:“你……你这是要干啥?” “哦,没事。”林鳞游默默收刀入鞘,“我看看,需不需要再给你们切点羊肉……” 张贲拉住林鳞游:“二弟你来说说,我这个大哥,做得够不够资格?够不够优秀?” “资格,资格,优秀优秀。” 杨放也扯住林鳞游:“二哥,大哥做事没得说,就是做人……他居然偷看苒儿,二哥你怎也不拦着点……二哥,你不会也跟大哥一块偷看的吧?” “我没有啊!”林鳞游赶紧举手辩白。 …… 杨放:“哎,这人生啊!有时候想想,真挺没意思……”说完举杯,一口闷了。 张贲搂住杨放:“三弟我跟你说……这人生啊!……来,走一个!” “二哥,我敬你一杯!来来,坐坐,坐下嘛哎哟!” “二弟,把酒满上……看不起谁?我还能再喝,我……我没有醉!” “你俩行了啊!喝完这口赶紧都睡觉去……” 说到睡觉,林鳞游一惊:这下完犊子了,连房间都没给小妹她们收拾出来! 看来今晚又有人要睡地板了……这个人当然就是自己。 最后的安排,是让越容和小妹林珑睡在了自己房间。 余妙兰则安排在杨放房间跟任苒睡了——一来她俩本就认识,不至于太过尴尬;二来也是为了余妙兰的安全着想,万一有杀手来,任苒这个京城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