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二十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 月上柳梢头,人聚荣国府,如往年般请来唱大戏的戏班子今夜亦是如同贾家众人一般兴奋。 原因无他,正是越发上了年岁的史老太君结束了螃蟹宴后,早早便乏了,因此就提前打道回了荣庆堂,贾赦贾政等人自然也就没了心思,一散而空。这些戏子还没开几句口,便得了应有的赏钱,自然是个个欢天喜地。 荣庆堂后厢房中,一扇紫檀琉璃屏风内,端坐着黛玉、宝钗以及王夫人、薛姨妈等诸多女眷,都是陪着贾母一同回来的。 高坑上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满脸微笑地看着堂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孙子孙女,抿了一口凤辣子王熙凤端来的热茶,说道:“都说了,我一个人回来歇歇,你们自去热闹便好,何苦还要过来陪我一个老太婆枯坐着。” “哎呦,瞧老祖宗这话说的,您看看,咱们这也叫枯坐着?只怕是林妹妹的笑声都要盖过前院的戏班子了。”王熙凤故作夸张的笑话立刻将贾母逗得哭笑不得。 “我道是房梁怎地落下灰来,原来是二嫂子发笑了。” 林妹妹自然是不甘示弱,回了一句嘴后又十分关切地看向贾母:“老祖宗,可是身子哪里不爽利?要不要叫个郎中过来?” 闻言刚要继续开口的王熙凤也只能把话又憋了回去,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朝她偷笑的林黛玉。 “看看,还是我这外孙女最会心疼人。” 贾母挥挥手将林妹妹招至身边,十分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碍事的,就是年纪大了,容易犯秋乏,方才在外面坐着还有些倦,不知怎地,回来看到你们在眼前,却又精神了不少。” 同样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的宝玉嬉笑着接话道:“那老祖宗等会可不能多看咱们了,不然要是一夜睡不着,岂不是成了我们的大过?” 此话一出,不仅是贾母,所有人都哄然大笑起来,荣庆堂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林黛玉跟堂下的宝钗以及探春纷纷对视了一眼,而后微不可察地轻轻踢了一脚正在和鸳鸯套近乎的贾宝玉,待对方一脸茫然地看过来之后,便翻了个白眼,朝其使着眼色。 贾宝玉被林妹妹这么一瞪,顿时反应过来,笑着就抱住了贾母的胳膊,而后十分撒娇地小声耳语起来。 待听完贾宝玉的话后,贾母有些诧异,不过竟也没有反对,微笑着看了几女一眼,说道:“既然你们早就打算好了,那就高乐去吧,能有这份心,也是不容易,都是差不离同岁的半大孩子,玩起来也容易尽兴。” 林黛玉掩嘴笑道:“老祖宗,要不您也跟我们一起去?说不得作出几首诗来,还要您帮着评鉴一番呢。” 贾母摆摆手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也该歇息了。” 说着又看向身边的鸳鸯吩咐道:“去后边拿几个金裸子出来。” 待到鸳鸯再从里边拿着几个印着吉祥如意的小金元宝出来后,贾母便看着林妹妹笑道:“前段时间蔷哥儿不是给我们贾家增了一份脸面嘛,老太太我也没什么表示的,你们把这几个小东西送过去,权当是老身我为他道喜了。” 林黛玉接过鸳鸯送过来的金裸子,先是道了句鸳鸯姐姐,随后又看着贾母道:“蔷哥儿若是得知老祖宗您还时刻记着他,心里必定是感激极了。” 老太太失笑道:“那个猢狲,感激不感激的不重要,少给我惹点事出来就行了。” 言罢,又宠溺地拍着贾宝玉的手背说道:“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今夜去玩可以,但不要惹出事情来,你父亲那边若是知道了,由我应付便是。” 一个时辰前的饭桌上,贾宝玉才被贾政好一通数落,心里也是十分地七上八下,如今悬着的石头倒是落了地,抱着贾母的胳膊又开始说起了一箩筐的好听话。 见状贾母也是高兴地合不拢嘴,但还是提醒道:“宝玉,这次高乐可以,但以后可莫要多和他搅和在一起,你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贾宝玉对于这句话十分不理解,只是刚要开口,就见王熙凤拼命对他使着眼色,遂只能作罢。 用十分乖巧的语气应承下后,宝玉便连同黛玉、宝钗以及三春一起,出了荣庆堂,向着梨香院走去。 在其后,王熙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个小叔子,到底还是老太太心底的一块肉,宝贝得紧。 纵使外面那蔷哥儿如今出彩的很,然而自身却是大麻烦小麻烦都未处理干净,老太太这是生怕以后会牵扯到宝玉身上。 心中这般想着,王熙凤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她扭动着如火般的腰肢走到了王夫人身边,接过一封已经拆开的书信,就送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祖宗,这还有件喜事没来得及和你说呢,就在不久前,听戏那会儿功夫,宫里的大姐儿,来信了。” 贾母闻言顿时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和凤丫头说话了,连忙接过信封打开,一边看一边说道:“喜事?可是那件事有着落了?” 贾政长女贾元春已经进宫有七八年光景了,光是打点银子就不下十万两之巨,为的便是能够攀上皇亲,好再庇佑贾家二十年不衰。 那位被称作是蛇口佛心的王夫人此刻也是一脸笑意,点头道:“老太太,应是差不多了,元春在心里说当今皇后娘娘召她见了两次面,句句都是夸奖,还得了不少赏赐呢。” 待看完了信,贾母先是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连说了三声好,之后眉头却又紧紧皱起,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王熙凤和王夫人道:“这信里说,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