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吟吟说着,也不知是玩笑话还是什么,荀晏记得这人,此人正是中郎将吴懿,刘焉领益州牧时,此人率全家跟随入蜀,可以说是老刘家的家底之一了。
“吴中郎善相面之术,”有人同样在席间笑道,“昔日有善相者道中郎之妹后当大贵,可惜其夫早逝矣。”
席上一时冷了一瞬。
他这话看似没什么问题,却一时之间打到了一堆人。
无论是所谓‘后当大贵’的吴懿之妹,又或者是娶妻吴氏,早已在权位争夺中去世的刘焉三子,如今刘璋的兄长,刘瑁。
这桩姻亲只显露出了双方的野心,若是平日里倒也无妨,但闹到一个中枢官员面前总归是不大好看。
荀晏反而笑了起来,“兄长如此,可不是大贵!”
吴懿听罢知晓他无意追究,略微松了一口气,又听眼前那年轻的御史说道:“若要言大贵,听闻中郎有子聪慧,今许都将复太学,可有意随我入许为太学生?”
“陛下亦重视太学,将择近臣于太学生之中。”他漫不经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诸人说笑声逐渐平息,都侧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再兴太学一事他们是没有听说过的,但这位御史与如今尚书令为兄弟,又长在中枢,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也不稀奇。
只是天子近臣……刘璋也不由得多看了眼吴懿。
吴懿咽了口口水,心下却很难不心动。
对于一名传统的士人而言,偏安一隅虽好,可要名重于天下仍需有来自中枢朝廷的积蓄,这样一个机会,也不影响他在益州的势力……
他不看旁人视线,咬牙道:“多谢御史引荐。”
他举杯敬酒,却被人拦了下来。
“叔父不善饮酒,不若攸代叔父回敬一杯。”
一直一言不发的荀攸举起酒樽说道。
这位积威甚重的前蜀郡太守往那儿一站,一群本欲上前来试探试探的益州官僚顿时没了什么敬酒的心思。
大略谈定了出兵事宜,荀晏亦知不少人不甚满意,如今曹操能给他们的并不多,粮食辎重,不可能,他们最大的资本仍旧是拥护天子的大义,这对于一部分人而已已经足够了。
当年眼疾手快把天子抱走真的是最大的战略成功,荀晏不由想着,当年只感觉是普通的一步,如今来看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奠定了日后的所有。
一场宴席,眼前尽是奢靡,在北方难得一见的蜀锦在这儿却不算太稀罕,尤其是席中都是有钱人,晃得他简直眼睛疼。
他虽不喜奢靡,但见着这般如艺术品的蜀锦仍不由得多看几眼,想着大概曹老板会很喜欢这种美衣裳。
酒过三巡,荀晏起身辞以舟车劳顿,不胜酒力。
……舟车劳顿大概是有,不胜酒力就很难说了。
满打满算这人估计就敬刘璋那一杯是真喝了,其余皆是碰了碰嘴唇,边上还有个亲属在代饮。
待得出了府邸,荀晏抿了抿唇,有些直不起腰,被扶着才上了车,去往暂且歇脚的官舍。
那车晃得他心烦,他忍了一会寻了条帕子,将方才吞下的酒水又吐了出来,只是再出来却成了淡淡的粉色,喉咙间顿时又皆是血腥气。
他开始左顾右盼寻思如何销毁罪证,免得又被念叨,这胃出血断断续续就没有好过,他感觉再养养也凑合了,只是他师弟解锁了念叨人的技能。
还未等他想出什么,马车已然停下,外头有人唤了一声,随后掀开车帘。
“叔祖?”
年轻人唤了一声,视线慢慢移到了荀晏手中还未销毁的罪证上去。
“多年不见阿缉,”荀晏若无其事的塞走那条帕子,他看了看那年轻人,忍不住说道,“颇有公达之风。”
这孩子站在他面前,他恍惚间甚至想到了很久以前,方才及冠的荀公达笑意盈盈站在他面前带他回家的时候,他们生得不算太像,但这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却十分相似。
荀缉没有被他带偏,但又不能跨辈分批评叔祖,所以他善解人意的也不提什么,只是扶着人下了车,转身又命人请医工来。
官舍中早已安排妥当,他一路虽是疲惫,又马不停蹄的与刘璋见面,这会真歇下了反而没有什么困意。
“阿缉初来益州时,有何感受?”
他眯着眼睛斜倚在案边问道。
荀缉听他声音又轻又快,又想起父亲先前的嘱咐,虽是忧心但仍是认真的从风土人情、百姓生活各种方面开始回答。
荀晏本是随口一问,却未想那少年人直接空口写论文去了,一双杏眼都睁圆了。
荀缉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他发觉叔祖大概不是这个意思。
荀晏摇了摇头,这会上了心,“阿缉说得很好,继续吧。”
待荀缉说完,他才思忖着慢吞吞开口道:“巴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