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 营地静谧,只听一处忽而骚动, 守夜巡逻的队率斥责下押住了一人。
“怎么回事?”
检查了一遍营门防卫, 赵云远远朝着队率问道。
火光照亮了那人的面容,是一张清秀的面庞,观其年龄衣着应是个弱冠之年的儒生, 如今形容狼狈, 只有神情算是安然自若。
“汝乃何人?何故擅入军营重地?”
赵云审视着这人,思忖着他是什么身份。
刀剑加身, 那年轻文人却也不怎么怕,挣扎了一下似是要往怀中取什么,立马被那队率重重制止。
“让他拿。”
年轻文人取出了印信, 青绶玉印,乃二千石所用之规格。
“河东太守?”
赵云挑眉问道。
“王邑未肯归还印绶,携印私入许昌,此为州郡新制, ”那年轻人眉眼清冽, “在下复姓仲长,名统,游学此地,曾与杜府君有同学之谊。”
赵云忍不住多看了这人一眼, 虽是身形高挑, 颌下蓄了短短的一层胡茬,但观面容明显不过二十出头,那杜府君似是已近不惑……
自称仲长统的儒生神色自若, 只是坦然持印绶站在那儿, 不理会赵云有些奇怪的神色。
赵云冷冷道:“搜身。”
……年轻儒生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窘迫的神色。
成功来到主帐时, 他已经全身被搜刮了一番,一开始还有些恼怒,后来却似是想通了,叹了口气任由他们搜查,倒也没有寻常儒生的扭捏。
帐中之人似是已等了许久,他坐得不直,微微佝偻着腰,长发随意的系在身后,像是刚起身,手中正把玩着新制的印绶。
儒生大大方方的抬眼打量着这位能令河东豪强为之收敛的御史中丞。
因这人未曾蓄须,看上去比想象的还要年轻许多,容色极为出众,昏黄烛火下映照得肤色如玉,也一如传闻中所言,似是有疾在身。
只是这位五官柔和,有病在身的御史冷下眉眼时,却是能叫人莫名心下一凉,不敢造次。
“君自何处而来?”
那人问道,声音有些低哑。
仲长统收起了平日里的不羁,老老实实回答道:“受杜伯侯之托,特来此地。”
新刻的玉印握在手中冰凉,荀晏恍惚的想着自己打了这么多年工,竟是从二千石混回了千石,他微微一笑,方才肃穆的气氛便顿时消散。
“擅入此地,若非今日赵将军巡营,恐怕君已身首异处。”
年轻的儒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张口就来:“素闻御史善治军,如何会枉杀无辜。”
荀晏看了看他,仲长统也与他对视,半晌却是荀晏先收回了视线,他懒洋洋的倚在案旁,抬袖克制的咳嗽了起来。
“仲长君且从头说来。”
他问道,换了一个适合听故事的姿势。
仲长统不由眉头一挑,他出身不差,却远非名门,这还是第一次看着这等大族出身的人这般……不拘小节,但这人做起来却又显得十分自然,又毫无异色。
他说道:“河东卫固、范先等人恃兵横行,虽为大族却不思百姓,只知剥削劫掠,杜府君有爱民之心,不愿出兵征讨,残害为贼人胁迫之百姓,故而单身赴安邑。”
“明府势弱,豪强不知收敛,如今更是无故杀害太守府下郡吏,骄横至此,在下虽一白身学子,却亦有大丈夫之心,受府君所托,携印绶面见御史,以做谋划。”
他一五一十将杜畿如今的处境,河东的现状道出,那御史只困倦的微阖着双目,听罢也没有个反应,也不知是听了还是没有听。
仲长统也不怎么急,在帐内侍卫的凝视下自顾自席地而坐,行止之间甚是自如。
他虽是年轻,却认为自己观人尚可,他与这位御史中丞只相识短短几刻,虽无法说清是否其才能能配得上名声,却能知道对方是个脑子清醒的人,他会压兵至潼关外便已是答复。
“杀害郡吏?杜君无恙?”
慢了半拍,荀晏慢悠悠问道。
“是,”仲长统抬头看他,“明府无恙。”
低热让大脑有些宕机,但思索一下还是能还原出一些原委,更何况他与那几人还算是有过几分说不上好的交情。
“杜君心善,却实在弄险。”
他叹道。
如他所料,杜畿处境实在危险,不用重兵压制,仅凭一人之力入这漩涡,实在是一步险棋,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那杜君有何谋划?”
他换了个姿势,审视着那年轻文士,声音仍旧温和。
仲长统缓缓呼出一口气,知眼前这态度温温柔柔的御史恐怕心底对他没有多少信任。
他仔细措辞着说道:“府君与卫固有故交,知其为人多计而无断,只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