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曹操跑出去征讨刘表了。
刘景升很急,本来北方老大哥袁绍顶着,原有的局面稳定到他退休都不成问题, 结果老大哥过世得突如其来,还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袁谭与袁尚正打得有来有回, 刘表连连发了两封书信给二人,却都被无视了,他们完全无视了来自外部来自曹操几不掩饰的觊觎,为了谁人继承家业彻底兄弟阋墙。
“袁术在时,二袁争斗不断,如今下一辈二袁还是如此,”荀晏看着书信几乎笑出声来, “莫非袁氏这是家传的家族文化?”
他忍不住作出这般猜测, 老袁家的关系实在离谱, 袁术袁绍打得和生死大敌似的,袁谭袁尚也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实在是……不体面啊。
张机寻着了地方轻轻一按,那郎君幸灾乐祸的笑容就陡然扭曲了。
“痛痛痛……老师轻些……”
荀晏连声求道。
“我尚未用力。”
张机只面无表情的木然说道。
荀晏只得委屈巴巴的闭嘴,转而攥着一旁衣角, 心想着这还真是逃也逃不过去。
他急着回雒阳,结果老师提上包裹竟然跟他一块走了, 这回他算是没什么理由了……总结来说他还是觉得没什么再好的方子了,见了老师还得挨骂。
华先生与老师这些年可以说是愈发不待见他了, 人身地位的下降简直没有底线。
张机由浅入深, 一路细细按了过去, 只感觉手下的皮肉紧绷, 几乎没二两肉, 倒是那脏器被他触诊后开始有些不安分的痉挛起来。
他触及一处,略微加了些力气,榻上的人几乎无法抑制的从喉咙口发出细细的痛吟,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但越是这般那青年反而紧紧抿住了唇,不愿发出半点声音。
张机皱起了眉,只能扶起了徒弟,几乎刚刚坐起,荀晏便抓住了一旁痰盂开始吐。
晨起还未用饭,这会当真是差点一口老血了,张机眼疾手快狠掐合谷穴,堪堪止住了吐。
没有半点怜惜之情,张仲景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治病机器,他问道:“呕血之症有多久了?”
荀晏抹了把生理泪水,有点手抖心慌,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老师又对着另一人骂了起来。
“逆徒!如何治的病!”
杜度和倒豆子似的将荀晏卖了一干二净,天知道他已经背了多久,这会说出来简直神清气爽,对得起这一年来掉的头发了。
荀晏心想不妙,也顾不着什么刘景升的信,二袁的笑话了,腆着脸开始卖笑。
张机看着他笑更是心烦,要三十的人了一张脸还和十年前差不多,唯独少了点婴儿肥,只添了病色与苍白。
“逆徒是在叫你!”他斥道,“若非有灵药吊着……”
他半天竟是说不出话来,他早便提醒过旧伤得注意,本就有隐患,结果放出去溜达了一年多竟是整成了这副模样。
他看过了方子,这是这倒霉师兄弟二人一同琢磨着开的,他一时倒也挑不出错处,一口气硬是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胃痈破溃之疗法,本是吐尽脓血即可痊愈,只是你病势反复已久,已成虚症,得慢慢调养……”张机转而拧起了眉,又摸起了脉象来,“这病养了这么些日子,中间又有灵药补气补血,本不该再有呕血之显症……”
“也就偶尔。”
荀晏小声纠正道,被自家老师凉飕飕看了眼,顿时只能撇过了头,嗯今天风景真不错。
张机把了会脉,低头却见边上人悄无声息的弯下了腰,握拳抵在了上腹部。
胃心之痛常常难以区分,他这弟子别的不成,但这忍痛倒是挺能忍,他看不得,欲先施针再服药。
“若是元化在此,必然得说上他那开腹之法,”张机幽幽说道,“先以酒服麻沸散,开腹以去溃疡积聚,如何?”
荀晏吓得一个激灵。
别怪他思想比古人还保守,主要是感觉华佗这手实在过于先进,他没见过实例也不敢相信,就怕自己直接半途无了。
张机呵呵笑了声,却也不是当真。
他向来对于华元化那套不怎么认同,也只是说着吓唬吓唬人罢了,更何况他这弟子毛病忒多,若是一不小心引发了心疾那便没地儿说理去了。
正逢府上仆役入内禀报弘农太守已至雒阳,欲登门拜访。
荀晏方才用过药,如见救星,连忙送走了自家老师,迎来年轻美少年。
……这么显得自己有点点渣。
曹昂方一进院子便闻得了较寻常要浓的药味,仆役低着头从屋内端了盆出去,他斜斜一眼似是看到了一抹血色,不由得皱起了眉。
再抬眼时屋内的主人已经草草披了件玄色外袍,懒洋洋倚在门口向他挥手,精神看上去不错,只是衬得面色白得有些过分,甚至有一些弱不胜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