膜…… 他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不是这样,他又应该是怎么样的? 张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不过丁点大的粉嫩小团子窝在床褥间,皱着秀气的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细碎的阳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带起一丝健康的红晕。 他心中觉得好笑,但也不由放轻了手脚,生怕吓着孩子,毕竟昨天这孩子刚醒的时候反应很大,约莫是病中被吓着了,他都不敢进屋,只敢让荀靖自己去安抚。 荀晏很快就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他暂时放下了对于他而言过于玄乎的思索,转而看向了这个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那人头戴青帻,容貌整丽,眉眼带笑,端得是一副令人不自觉想要亲和的好姿容,唯一的缺点是这人分明年岁不大,大抵二十余岁,却偏偏颌下蓄了撇短短的胡子,叫他怎么看都不顺眼。 其实也说不上难看,就是他单纯看不习惯。 被那道纠结的目光看了半天,张机的笑容逐渐僵硬,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心想莫不是今日出门没打理好,叫人看了笑话? “可是机……容貌有所不妥?” 他试探性的问道。 荀晏这才发觉自己的目光可能有些失礼了,他诚恳的说道: “并无不妥,不过观兄台姿容甚美,一时出神。” 幼童虽说嗓音还有些沙哑无力,但吐字清晰,只是这内容却着实让张机忍俊不止。 未曾想叔慈先生之子竟是这般……小小年龄倒是颇通美丑,童言童语惹人喜爱,难怪先生这般宠爱幼子。 他轻咳一声掩住笑意: “在下张机,字仲景,师从张品济,家师远游,小郎君可愿让机把脉。” 荀晏顺从的伸出了腕子,总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垂眸片刻回道: “仲景兄可唤我狸奴。” 张机默默勾起唇角,不过片刻便将荀晏的手再次塞回了被窝里,神色颇为放松。 “狸奴恢复得很好,如此再用几次药便好了。” 他心底有些感慨,前几天还以为这孩子怕是救不回来了,未曾想不过短短几天就有了转机,如今更是恢复甚佳,生死之际确有大变数,其中玄妙无数,作为医者……实在是很难不被此吸引。 这般想着,他便也未曾注意到幼童听到‘再用几次药’以后蓦然瞪得溜圆的眼睛,再回首时那孩子仍然是一派老成冷静,也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 “狸奴饿否?可要先用些豆粥?” 张机关切问道。 荀晏这才感到胃中隐隐作痛,可能是饿久了都没感觉了,虽然很想吃,但想到吃完以后大概率又要面临那令人窒息的汤药…… “好。” 他闷闷不乐应了声,张机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是哪儿引着孩子心情低落了。 待他转身正欲出门取豆粥来时,才发现幼童不知何时轻轻拽住了他的袖角。 荀晏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问道: “仲景兄,阿父何在?” 张机看着颇有些局促的荀晏,这才由衷感到这只是个年仅五岁的孩子,病了那么久,先前再冷静自若,也会不安,会思念父亲。 他转身轻抚荀晏细软的额发,温声说道: “先生这几日劳累,现在应是还未起身,想来晚些时候会来看狸奴的。” “哦,”小孩若有其事的点头,“应该让大人好好休息。” 话虽如此,张机还是明显感到荀晏一下子丧了下来,像一株没有精神的小草,好在这株小草很是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病中无力都要坚持自己吃饭,可见自幼教得还是很好的。 连吃药都不似平常孩童那般顽劣抗拒。 张机这个想法只持续了短短片刻。 因为刚刚乖乖一口闷了药汁的孩子面无表情,眼眶一红,泪水便像是没了闸门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张机自幼习医,医过的孩童不胜其数,有哭闹叫苦的,有乖巧安静的,但确实未曾见过这般样子的。 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只泪水在哗啦啦流,他一瞬间膛目结舌不知所措。 荀晏自暴自弃的往被子里一埋,也不愿顾忌什么礼数了,他喊道: “仲景兄让我一个人待会。” 说罢他还打了个可怜兮兮的,带着苦味的哭嗝。 张机宛如游魂般退出了房间,驻足片刻,后知后觉思索一个问题。 他这是要被讨厌了吧?肯定要被讨厌了吧!
第1章 第 1 章(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