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 借着老师的手,荀晏品到唇齿间被灌入了苦涩的药水,他无法控制的下意识想要吐,被人毫不留情的掐住了下颌,硬是灌了下去。 好想哭。 他颤抖着想着,一时之间竟觉得喝这药受的折磨更大一些。 但好在一副药下去,身上似是多了些气力,所以他清了清和刀割似的嗓子。 “下邳……如何?” 他的声音比他想的还要轻些,似是耳语一般。 他本不应该让他这会儿听这消息的。 张机想着,他可以一副药给他继续灌晕过去,但他只是个军医罢了。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荀谌,得,这还是个对面的。 荀谌乖觉的自己出去看风景去了。 “鲁郡叛党与昌豨合围下邳,荀安率五十勇士趁夜突围出城求援,已去了半月有余。” 张机如实说道。 出乎意料的,他那小徒弟听闻后神色仍然平静,只是虚喘了几口,鬓角间又渗出了一丝虚汗。 “她朝哪儿求援?” 张机心下微沉,却听荀晏有些无力的低声说道:“老师替我将应许唤来吧。” 荀晏其实内心很平静,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平静,就像是仍飘忽忽的处于云端,听到这么个消息都没有什么真切感。 他困得要死,和悬梁刺股一样一根筋吊着,他木然而冷静的和应许嘱咐起了后续的事宜,尽量将所有的布置都说明白,他不知道自己一觉要睡多久。 整得小应也莫名紧张了起来。 最后他迷迷糊糊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睡得也不安稳,似是一直在做些噩梦,头晕得仿佛没有待在地上,身边一直有人灌药把脉的,指不定还带针扎的。 在相继梦到阿兄要考他经义、大侄子表示要打他屁股、三兄发福变成油腻中年大叔的地狱梦境以后,荀晏终于惊醒了。 身边的人顿时手忙脚乱,他还未看清什么便感到有只手贴到了他额前。 “可算退烧了。”他三兄一脸麻木看着他,眼下带着青黑,活像是加班了数日,连袁老板都没这么压榨过他。 荀晏盯着他的熊猫眼噗嗤笑了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荀谌顿时无能狂怒,“一睡睡了快三天,再不醒我马上得背着荆条滚去颍川了。” “那得是老师的招牌先砸了。” 荀晏说道,心中顺便补了一句,他自个的招牌大概也得砸了。 不过还是老师的招牌金贵一点。 荀谌盯着他家病得不轻的幼弟,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受,最终只是叹道:“何至于此?” 也不知是问荀晏,还是问他自己。 “是谌兄出手太狠。”荀晏愉快的下了定论,心中却想起了昏睡前听到的消息,后知后觉的恐慌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揪住了身边人的袖角。 “安娘无事,”荀谌蓦的开口,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她一路往鲁郡跑,碰上了张文远。” 张文远…… 荀晏松了一口气,若是如此,那么东海叛乱应当无忧矣,他脑子还带着刚醒的混沌与迷糊,但想着想着还是觉得拳头发紧。 “真是……胡闹。” 他有气无力的指责道。 荀谌没有立场说话,他选择不发表意见。 他转而问道:“还有何不适?” 他是真的被吓着了,他这堂弟虽是自幼体弱,但也大多数时候都是生龙活虎一个能打十个,鲜少有这般样子。 荀晏没精打采的摇头,荀谌看着不大放心,出去叫了张机过来,回头自己却被赶了出去。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荀晏。 “我与老师讨论医术,谌兄长难道听得懂?”荀晏没有感情的开起嘲讽。 荀谌:…… “你这医术学得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反问。 荀晏用被子捂住了脸,拒绝搭理。 直到身旁重归寂静后,他才能够清晰听到自己急促虚软的心跳声。 真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清之也少有的没了声音,于是他一个人蜷缩在安静之中。 直到有人粗鲁的将他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张机看上去像是多日没有睡好,瞧着比荀谌还要憔悴,颌下的胡须都乱蓬蓬的。 “老师,”荀晏软乎乎的说道,“有点难受。” 张机皱起了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脉上,荀晏却握住他的手臂深深喘了两口气,只觉得胸口愈发憋闷。 “想吐。” 他如实说道。 他几日水米未进只喝了点药,吐了半天都是干呕,直到最后一股微暖的腥气涌上喉头。 他呕了一大口血在巾帕上,顿时感觉胸口沉重消散了许多。 荀晏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看都不大愿意看就撇过了头。 “吐出瘀血是好事。” 张机很淡定。 他收拾了收拾,倒了杯热水递给了荀晏,然后说道: “我们师徒应当谈谈吧。”
第132章 第 132 章(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