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把摊子留给谢豆,直接寻祥叔说起这事儿,问他有没有认识的人要去妇人老家,有的话他就不用另外找人了。 祥叔听了事情始末,也觉那赌狗儿子真不是东西,立刻说道:“事不宜迟,我去会馆那边问问,有的话我就直接把信转交了。” 他们晋商会馆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贾,经常天南海北地跑,找个顺路的人还是挺容易的。 文哥儿闻言便安心了,出去与谢豆一起代写书信去。 回家的路上,谢豆和文哥儿嘀咕起来:“看来养孩子不仅费钱,还不知道养出来会是什么样儿。你说要是把孩子养大成人了,他却变得那么坏,当爹娘的可怎么办才好?” 文哥儿听着谢豆的碎碎念,不由说道:“你可别你又去先生面前说什么‘我不想要孩子了’。” 这谢豆豆整天找打,迟早殃及他这条无辜的池鱼! 谢豆豆:“…………” 手开始隐隐作痛了。 哪怕回忆起了挨打的痛楚,谢豆还是有好多话想讲:“嫁给他的人也惨,你看要不是遇上个还算不错的婆婆,这人的媳妇岂不是被人卖了去?” 文哥儿点头:“是啊,要是婆婆也是坏蛋,伙同儿子一起把她和女儿都给卖了,她是有苦都没处说。” 他给谢豆讲了自己在野史上看到过例子。 有些人卖了老婆,但没全卖。他们把老婆典当出去,让自己老婆帮别人生儿子传宗接代再回来。 这事主要出现在娶不起老婆的穷人身上,两边一个娶不起老婆,一个养不起孩子,可不就一拍即合吗? 有的人还能把老婆典当好几回呢。 左右自己家已经有了儿子后继有人,牺牲妻子幸福全家有什么不可以的?让妻子去帮人生个孩子就能养活全家老小,多划算不是? 至于什么礼教纲常,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一不能填饱肚子,二不能给他们生儿子。 对于这些被“典当”的女人来说,说不准想守节不为别人生孩子也是一种格外奢侈的幸福。 要不古人怎么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呢? 连孔圣人都说了,要是一个地方人口足够多了,首先应该想办法让他们富起来,人人丰衣足食;等人人都丰衣足食了,还应该让他们接受教育。 物质和教育缺一不可。 先“富之”后“教之”,才能让社会稳定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可惜赌博这种剁手都改不了的恶习,文哥儿也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像张鹤龄他们那样的权贵子弟滥赌成性,顶多只是输些家财挨顿打,落在中下阶层家庭头上那可就是家破人亡、典妻鬻子的惨剧。 黄赌毒贻害千年! 即使是到了科技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也没人能杜绝这些东西的存在,更没有人能杜绝人性中恶的一面。 想要整个社会一点肮脏和阴暗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文哥儿转头对一脸纠结、多愁善感的谢豆豆,少有地宽慰了这位发小几句说道:“所以我们要好好读书,走到更高的地方去,到时候要是遇到什么不平之事,我们想怎么帮别人便怎么帮别人,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 要是很多事只有站到高高的地方去才能做到,那就努力走到高高的地方去! 至于到底要走到多高才能做到这种程度,文哥儿没有说。 一来是这对小孩子来说是个很难想清楚的问题,二来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做不到那种程度。 倒不如先说点好的,残酷的现实留给谢豆豆长大后再去发现。 谢豆不知道文哥儿难得的“体贴”,只觉文哥儿的话听得他心潮澎湃。 比起许多人要走的千难万难的路,他们只需要好好读书就能有出头之日,说想说的话,帮想帮的人,做想做的事,这何尝不是他们的幸运?很多人莫说是帮别人了,连把自己的日子过好都已经艰难得不得了。 谢豆回到家,二话不说就埋头看书去,差点连吃饭都忘了。 谢迁见他如此表现,问他今日出去又碰上了什么事。 谢豆把那赌鬼儿子的事在饭桌上讲了。 还有文哥儿提到的典妻之事。 按照谢豆的第一感觉,得知那赌鬼儿子有多狼心狗肺确实是觉得“要不还是不生孩子了吧”。 谢迁:“…………” 手痒,想打儿子。 好在谢豆很快把文哥儿宽慰他的话说了出来,且很认真地发起誓来:“文哥儿读书可努力了,我也要好好读书!” 谢迁神色稍霁,颔首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比起自家这傻乎乎的儿子来,文哥儿确实要聪慧一些。甭管他是为了不挨打,还是为了宽慰豆哥儿,总归还是说出了一番叫人听得顺耳的话来。 谢迁对文哥儿的觉悟非常满意,连夜看了看自己的教学进度,给文哥儿划拉双倍学习内容。 不用谢,这是他这个当老师的应该做的。 第二天一早,文哥儿照例带着自己“学生”们晨诵,时不时给大伙讲解一下经义内容,很有当小先生的劲头。等胥吏们都要干活去了,他又在冬末的朝阳下嘿嗬嘿嗬地练起了拳脚。 可以说和每天早上一样过得分外充实了。 结果谢迁他们下朝回来,赶巧瞧见他在那里煞有介事地手舞足蹈。 谢迁走过去轻轻松松把他拎进直舍。 文哥儿有点茫然,转头瞅了眼自家大先生,不晓得他怎么突然拎自己进屋。 谢迁道:“昨日你开导豆哥儿的话,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他微笑着说,“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以后也得抓紧读书。” 说罢他就把双倍功课划拉给了文哥儿,直接从功课上体现了“抓紧”两字。 李东阳奇道:“文哥儿说了什么?” 防止失联,请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