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压根不知道有一顿他心心念念的饭将会在下个休沐日从天而降。 他遛弯溜到老丘家,又跑进去和丘濬感慨了一番。他哥怎么这么不靠谱,要是给人元守直知道了,怕不是会直接在门口立个牌子,上书“姓王的禁止靠近”。 丘濬听着这小子对他哥指指点点,只觉他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他说道:“要不是你喊人去玩儿,别人也不会有那样的想法,还不是得怪你?” 文哥儿觉得自己老冤枉了:“那么多人去了,独独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怎么能怪我?” 想他王小文今年才五岁,就得替不靠谱的亲哥擦屁股,怎么感觉这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难道牛逼大佬的成长阶段和牛逼大佬的成熟阶段会有天差地别的改变? 有点愁人啊! 什么时候他这不靠谱的大佬哥哥,才能成长成可供他依靠的参天大树呢? 文哥儿愁了一会,瞧见丘濬桌上摆着正在写的奏章,好奇地凑过去探头探脑,瞅瞅丘濬又再写点什么。 丘濬瞧见他那模样就眉头直皱,没好气地教训道:“你小子坐没坐相的,像什么样子?” 文哥儿便不探头探脑了,直接问:“您在写什么奏本?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上书吗?” 丘濬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朝廷藏书的意见。我想请陛下广搜天下遗书充盈馆阁藏书,同时找出两份副本分别送到两京国子监,这样一来就算失火也不至于把书全毁了。” 他生平最爱读书,如今进了内阁,自然便向借着这个职位做点有益于后世爱书之人的事。 自古以来藏书家最怕失火,书可全都是易燃之物,一把火烧起来就什么都没了。 像以前起了战乱,书往往是头一个遭殃,不是亡国之君把它们付之一炬,就是叛军入城把它们付之一炬。 书做错了什么?它不过是安安静静地记载一些与这个时代有个的故事与学问罢了。 丘濬每每读史书,读到那些书籍被毁的事都十分痛惜。 现在自己入了内阁,最想做的当然是广搜天下图书,全都好好地收藏起来;再备几份副本送到别处好生保存,即便这边的毁了,至少还有副本可以抄来补齐。 文哥儿一听,这是在给广大学子谋福利的好事,肯定要支持。他好奇地问:“那《永乐大典》有副本吗?会分一套到国子监去吗?集举朝之力修好的书,就那么摆在禁中不给人看吗?” 《永乐大典》是一本“类书”,也就是古代的百科全书,主要是按照声韵把各种典故分门别类的排列好以供有需要的人查阅。 比如“妆”这一韵,底下就有佛妆、墨妆、唐妆、啼妆等等典故,但凡是古籍之中有提及的相关词汇,全都给汇总到了《永乐大典》里头。 文哥儿还没机会看过呢,对这部赫赫有名的古代官方工具书很有些兴趣。 丘濬道:“《永乐大典》有两万多卷,誊抄起来何其困难?文渊阁中也只那么一套。你若是好好读书,以后说不准也有机会到文渊阁借阅。” 这么浩大一套书,印刷是决计不可能的。可要是耗费人力物力抄出几套来,怕是许多负责誊抄书籍的人得埋头苦抄好些年,这期间啥事都别想再干了。 丘濬自己已经看过《永乐大典》,便觉得不是特别稀罕了,更希望能通过朝廷下令搜集别的图书充实文渊阁藏书。 至于现在还看不着《永乐大典》的文哥儿,正好叫他抓耳挠腮多期待几年,省得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就不好好努力了。 文哥儿可不能体会丘濬的苦心,他哼哼唧唧地说:“您这是以权谋私!” 丘濬被他噎了一下,脸都黑了。 他就是喜欢书,这有什么错吗?难道他命人搜集来的书就只有他自己看?大家都能看的! 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造福子孙后代的事儿,怎么能叫以权谋私? 两个人抬了一会杠,文哥儿又有了新想法:“您读了这么多书,也可以编一本类书来着,要不您试着编一本‘成语词典’!” 文哥儿兴致勃勃地给丘濬描述起自己见过的那种成语词典。 “就挑那种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儿,比如什么‘杞人忧天’‘口蜜腹剑’,挨个把出处写出来,叫大家看了书就晓得是怎么回事。这样不至于因为卷数太多而印不出来,又可以叫大家都能轻轻松松增广见闻!说不准他们读了您归纳出来的典故觉得有趣,就比照着出处找书看去了!” 丘濬本来就是一天不写书就手痒的人,听了文哥儿这提议意动不已。 尤其是文哥儿说的,说不准大伙看了有关的典故还会去找书看。 这话可太戳丘濬心窝了。 他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读书,最欣赏的也是爱读书的人。 要是把这《成语词典》编好了真能叫大伙都乐于找书看,那绝对是会让丘濬特别高兴的事! “你这想法倒是挺不错。”丘濬很矜持地回了一句,“等我写完奏章再琢磨琢磨能不能写。” 文哥儿连连点头。 以老丘的博闻强记,这活儿由他来干可太适合了。 老丘根本就是行走的活书袋子! 他这满肚子书不挤出来用用实在可惜了。 两人就着《成语词典》的事讨论了一会,文哥儿就跑别处玩耍去了。 丘濬看着自己桌上还没写完的奏章,本来打算洋洋洒洒写个几千字的想法一下子没了,罕见地只言简意赅地阐明征集天下遗书以及送副本出宫的建议。 没办法,这奏本已经是旧爱了,丘濬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新欢《成语词典》。 人一有了事干,那可真是劲头十足,他感觉自己腰不酸了,腿不麻了,眼睛都不觉得累了,要不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