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组织修医书,这事儿并不稀奇,尤其是《本草》这种历朝历代都有增删、版本多不胜数的重要典籍,那更是唐有《唐本草》(《新修本草》),宋有《宋本草》(《嘉祐本草》),都是官修书。 据传《唐本草》曾让各地把草药搜罗回来看到实物再下笔,而由苏颂他们主编的《宋本草》更是在文字内容的基础上新添一本《本草图经》,直接把药材的形态特征绘制出来。 如今印刷业蓬勃发展,印刷和造纸成本都在逐步降低,文哥儿觉得他们可以吸取唐宋本草的经验,不仅要对文本内容进行增删,还要绘制详实有据的图纸! 大宋人有的,咱大明人也要有! 这可是朝廷编书啊,这么充足的人力、物力、财力,若是弄不出来一本足以惠及后世的《大明本草》,岂不是太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年年纳赋税、年年服劳役! 丘濬这个总裁官都没说啥,就听着文哥儿兴高采烈地就着编修《本草》这事儿在边上叭叭叭叭叭。 丘溶听得脑仁疼。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朝廷让他王七岁来编修这本《本草》。 不过和这样活力充沛的小子待久了,丘濬时常觉得自己长命百岁根本不是事儿。 既然文哥儿这么感兴趣,丘濬便道:“行了,到时候让你爹一起来修《本草》,你得空就多给你爹打下手吧。” 一份赏赐差遣父子两人,算下来着实是给朝廷省钱了! 文哥儿倒不在意什么赏赐不赏赐的,他主要是一有新鲜事就浑身来劲,屁颠屁颠地回家和他爹分享这个好消息。 王华:“.........” 他在医学方面着实没太高的造诣好吗! 不过王华也不太排斥这个差使就是了。 《论语》有言:“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意思是为人子女必须记住父母的年龄,既替他们安度一岁而高兴,也要关心他们随着年纪增长可能面对的种种问题。 如今家中二老年纪都不小了,王华觉得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学点医理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事到临头什么都不懂,连请了个庸医登门都分辨不出来要好。 王华说道:“还没确定下来的事,你不要到处嚷嚷。” 文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当然,当然,我就是刚才正好和丘阁老聊到了这事儿,回来给你讲讲。” 王华心道,这丘阁老还真是不把他儿子当外人,什么事都跟这小子讲。 想到这个,王华纳闷地问:“朝廷怎么突然要编修《本草》?” 文哥儿眨巴一下眼,一派自然地说道:“可能是陛下继关心农事以后,又关心起了医学发展了吧。” 王华想想觉得也是。 就算陛下不关心,丘阁老也是关心的,人祖上本来就是医官,有心重修《本草》实在再正常不过。 文哥儿搪塞完他爹,溜溜达达地找王守俭他们玩耍去,可以说是相当地没心没肺。 王华还是旬休日去李东阳玩耍,才从李东阳那儿得知李广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重修《本草》这事儿是怎么牵扯出来的。 首先是李广私底下献丹药符水,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朝中不管有没有门路都能知晓。 接下来就是王华完全不了解的内/情了,还是跟他儿子有关的内/情。 比如他儿子先给太子写完《丹药安全标准》,回头又给太医院整了个《医药安全标准》,这边太子刚去劝完朱祐樘,那边太医院又上书建议推行这么个标准。 朱祐樘也不知是当真知错能改还是有别的想法,反正最终就是决定让丘濬作为总裁官编修《本草》! 现在大伙的目光都落到这本《本草》上。 对于闲得长毛的翰林官们来说,修修书拿点赏赐,勉强也算是能打发时间以及补贴家用。 除了已经去六部兼了点实职的李东阳等人以外,大家对这事儿都还挺感兴趣的。 至于李广以及李广案牵连到的官员,那就不怎么重要了。 王·没有门路·不知内/情·华:“…………” 真是一点都不重要啊! 文哥儿压根不知道他爹的复杂心情,他早上得儿得儿地骑着他家王小红去英国公府蹭校场遛马培养默契,下午又去吴宽家参加书画鉴赏夸夸课程,顺便画上几笔让吴宽指点指点。 同时也跟吴宽他们探讨起《本草》的绘图问题。 吴宽相熟的吴门画派更偏向于文人画,比起写实更重意趣。 想要写实,估摸着还得找院体派的人来,比如五代时期的黄筌绘制的《写生珍禽图》就是“悉取生态”。 只是这里头也有点小问题,那就是即使画出黄筌那样栩栩如生的草药写生图,印刷出来也不一定能还原它的千百分之一。 所以这就比较考验整个过程之中的沟通了,像文哥儿这样中午吃过饭后遛弯去司礼监经厂跟进一下雕版进度的,刻板师傅也会更加尽心,尽其所能把《饮食诗话》里头的插图和题跋还原出来。 要是刻板的时候当个甩手掌柜,那就别怪刻板师傅没能还原画中精髓了! 很少有人会在可以偷懒的时候不偷懒。 吴宽虽然比较喜欢沈周他们撑起来的吴门画派,对这些情况却也比较了解,挨个问题和文哥儿探讨了一番。 文哥儿只觉受益匪浅,从吴宽家离开后便又跑去丘濬那儿,跟丘濬说《本草》的美术指导找到了,他四先生吴宽就很好! 丘濬睨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不把你四个先生全举荐上来?” 丘濬跟吴宽关系非常一般,主要矛盾在于丘濬喜欢务实的人,不太喜欢吴宽这种一放假就呼朋唤友赏画吟诗的家伙。瞧瞧吴宽看重的那些个后辈,一个两个都不像走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