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大了两岁, 便爱自己东奔西跑,这一点学的是文哥儿的,他不仅自己爱蹦爱跳, 还爱带自己刚会走路不久的妹妹一起走迷宫, 说是天天锻炼身体才会好。 至于还在吃奶的弟弟,他也已经拟定了一系列训练计划,反正绝不叫弟弟妹妹天天呆坐屋中就是了。 他可是长兄, 必须得有长兄的样子! 绝对不是因为时不时听文哥儿说弟弟妹妹很好玩, 他才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可是个好哥哥! 每天蹦跶的结果就是,他哪怕不坐腰舆, 也能一口气跑到朱祐樘那边去。 朱祐樘正在进行他风雨不改的讲经筵活动, 今天给他讲课的还都是老熟人, 丘濬、李东阳、王华。 一个是老资历大学士,一个是东宫故人, 一个则是很有潜力的后进,组合下来自然叫朱祐樘很是舒心,茶点果子什么的络绎不绝地送上来,足见他待这几位经筵老师的礼遇。 眼下正在讲完一堂课的空档, 君臣几人正围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 忽听有人在外头喊“太子殿下”。 没等朱祐樘反应过来,外头的朱厚照已经借着身高优势(长得特别矮)跑了进来。他顾不得有别人在场,跑到朱祐樘面前气鼓鼓地道:“小先生考了解元, 父皇您不跟我讲!” 朱厚照说着还张开自己两根藕节似的手臂,气愤地给他父皇比划起来,说是都已经有那么多那么多人都知道啦, 就他不知道! 那么小一娃娃气得跳脚, 小模样儿瞧着还怪可爱的。 李东阳几人都莫名想到从前也经常被他们逗得气呼呼的文哥儿, 那小子当时气愤起来也是手舞足蹈地叭叭个没完。 一眨眼,那小子都中解元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对于帝王家事,大伙自然是保持缄默,等着看朱祐樘怎么应对年仅五岁的太子。 朱祐樘被自家儿子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愣住了,等瞧见丘濬几人脸上都没什么讶色,便知晓文哥儿中了解元的事已经传到京师。 朱祐樘略一思量,面不改色地糊弄朱厚照,说自己也刚知道这个消息没多久,打算傍晚再跟他讲的。 朱厚照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 朱祐樘便让人去取来文哥儿的乡试答卷转移朱厚照的注意力,让他趁着丘濬他们正好在场,看不懂的可以及时请教。 朱厚照一听可以看到他小先生的卷子,立刻就高兴起来,积极地等着底下的人把卷子送来。 看得众人都纳罕不已。 照理来说这么小的娃娃应该不太记事,玩伴离开三五天可能会想念,离开三五个月兴许就直接忘记了。 结果太子对文哥儿这位小先生却是一直这么惦记着,每天盼着他回来! 甚至连小孩子根本看不懂的科举卷子都这么感兴趣。 难道是因为文哥儿一直在给他写信? 李东阳几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于文哥儿特别会忽悠小孩。他们长安街上又有哪家的小娃娃不爱跟他玩的(已经开始读书的除外)? 不过这次讲经筵对他们而言倒是还有意外之喜,可以在宫中看到文哥儿的乡试卷子。 解元答卷抢先看! 丘濬三人都很矜持地等着太子把三场卷子分到他们手上传看。 至于他们这位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到答卷的,就不要去深究了。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啊! 朱厚照有上次看小考卷的经验,知道这些卷子自己估摸着是看不懂的,也没有抢着要自己先看,只积极地凑到李东阳身边要李东阳给他讲。 主要是王华他不太认识,丘濬讲的他听不懂,上次就是李东阳给他讲明白的! 李东阳见朱厚照毛茸茸的脑壳凑了过来,没急着看答卷,而是转头给朱厚照介绍了一下,说旁边的王华就是文哥儿他爹,而且还是老大一个状元郎,可以先叫王华给他讲几段。 亲爹肯定更懂亲儿子! 朱厚照没想到还有他小先生的爹在场。 他好奇地转头去看王华,发现王华已经年近五十了,看起来比他父皇大老多。 可是,他小先生只比他大三岁! 朱厚照瞅瞅王华,又瞅瞅他父皇,一脸的欲言又止。 王华不明所以,奇道:“殿下怎么了?” 朱厚照便如实追问道:“我与小先生差不多大,怎地你年纪比父皇大这么多!” 他是很有礼貌的小孩子,说话特别委婉来着,绝对没有说王华老的意思。 可是王华的年纪好像比李东阳、谢迁都大来着! 王华:“…………” 王华道:“臣四十多岁文哥儿才出生,如今自是不如陛下春秋鼎盛。” 朱厚照恍然地直点头,小声嘀咕道:“怪不得。” 王华:“…………” 不是很想问“怪不得什么”。 王华本人不太愿意面对,李东阳却是很乐意听听朱厚照的说法,笑呵呵地追问道:“殿下为什么说‘怪不得’?” 朱厚照据实以告:“怪不得小先生要写那个《与父书》,他一出生王学士年纪就很大了,再不督促就晚了!” 四十几岁,对于他一个只有五岁(虚岁)的小孩子来说真的是超级大的年纪! 李东阳听得直乐。 要不是还在御前,他都要大笑出声了。 朱祐樘也是忍俊不禁,又不好明着嘲笑王华这个翰林学士,只好轻咳一声对朱厚照说道:“照儿,休要胡言。” 朱厚照哼哼唧唧几声,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在胡言。 他说的明明是大实话! 朱祐樘无奈,只得让王华赶紧开个头,给朱厚照讲卷子去。 别说朱厚照是太子了,就算朱厚照不是太子,王华也没法和个小孩子计较太多,只得遵从朱祐樘的意思给朱厚照剖析起文哥儿的答卷来。 朱厚照竟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