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京师的七夕有点冷清, 倒不是各家各户不乞巧了,而是听说今年江南一带从七夕开始会有各种新鲜活动可以参与,不少闲人都拖家带口乘船南下玩耍。 那些个走不了的就只能羡慕了。 在得知这些活动还是他们的王小状元参与组织的, 不少人心里就更不得劲了:分明是他们京师长大的小神童,怎么长大以后就跑江南搞活动去了,难道他们京师不值得拥有吗?真是岂有此理! 只可惜京师真没有那样密集的水网,也没有江南那种随便一个县都能讲出几个文化典故的底蕴。 要知道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个大一统的中原王朝把皇城建到这地方来。比起关中与江南, 京师还是个非常新嫩的都城!想要挖掘历史底蕴, 那就得往春秋战国那会儿深挖了。 所以说只要读过几篇《新报》上为这次活动预热的文章, 他们就算想照搬江南文化展的流程也搬不来, 只能看看有没有机会过去凑个热闹。 更过分的是,留在京师的人不仅暂时没法知晓这次江南文化展到底好不好玩,还在七夕这天读到了何景明和康海的新作。 他俩一个是去年的状元郎,一个是去年科举中年纪最小的进士,都是朝中难得的青年才俊,写的文章能选入《新报》不算什么稀奇事。 关键是何景明直接引用了王磐的《朝天子》, 表示他们正是读了它才会去实地走访那些正在为朝廷或为商贾做工的民夫。 接着他用平实的言语描述了排子工的日常工作以及两人间的对话,那些轻描淡写的话语中那排子工乐观积极的心态和他那繁重又危险的工作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日复一日地在江上漂泊,只为供家里吃个半饱! 得多铁石心肠的人才忍心把他们仅有的这点活路给夺走? 康海的文章同样也是锋利如剑, 直指那些不顾百姓死活胡乱摊派徭役的恶劣现象。 这两篇文章一出,朝中许多人都没过好这个七夕。他们固然是没有指名道姓,没说是骂地方官还是骂中官或权贵, 可是《朝天子》里明明白白地写了“官船”二字, 谁读了不得代入一下? 能有资格坐官船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人吗? 不少人都对王华心生埋怨:大过节的, 你怎地把这样的文章刊登出来? 还有些想得多的, 就开始琢磨这事儿是不是谢迁授意王华干的。毕竟, 谢迁和王华可是老乡, 以后还会成为亲家,王华做事能不和谢迁商量? 再想想王华儿子不仅是谢迁未来女婿,同时还是李东阳学生,得了,莫非是内阁两位大佬都想管管摊派的事? 有人已经暗中写信通知相熟的外官让他们最近收敛一些,千万别撞到枪口上。 甭管这些人是怎么个想法,最后都得私下骂王华几句。 小年轻不懂事,你这个五十好几的人难道也不懂事? 王实庵啊王实庵,你可长点心吧! 接下来的好几天,王华都感觉同僚们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甚至连司礼监那些中官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别小看大明的太监,皇帝为了搞制衡给太监放了许多权利,像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平时就有资格替皇帝往奏折上批红。 他们除了站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外,还跟文武官员一样有外派的职务——镇守太监,他们可以干预地方上的军事、行政等等裁决,你若是不给他们面子,他们可以直接走自己的渠道往宫里告你黑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正是因为他们有皇帝放的权,所以他们平时在地方上也是可以发号施令的。这些太监的权力直接来自于皇帝,自然会积极地帮皇帝办妥所有皇帝想办的事(比如圈几个皇庄、搞点大工程之类的),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会顺便办点自己的事。 也不单是中官会这样干,各地的文武官员到了地方上也会这么做。 百姓头上一重又一重的摊派就是这样来的。 所以说如果当真有“水尽鹅飞”的一天,绝对不能忽视朝中文官、武官、中官以及宗室权贵等任何一方的努力。 当然了,坐在最上头的皇帝也并不无辜就是了。 想要人承认自己的做法不对是很难的,更别提是要以把到嘴的好处吐出来为代价的承认与改过。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大家默契地当做并没有这个问题。 像王磐这首《朝天子》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传到朱祐樘耳里了,朱祐樘也召阁臣们讨论过了,只不过这到底只是一首民间小曲而已,着实代表不了什么。这不,只两个月过去便没人再提起了。 很多事只有反反复复被提起才能真正提上日程。 经过连续几年的发酵,《新报》的影响力早就渗透到大江南北。王磐的《朝天子》本来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开,如今配合何景明以及康海这两支笔杆子的宣扬却是一下子传遍大江南北了。 李梦阳等人没能一起去江南,读到何景明他们的新作后不禁拍案叫绝,只觉何景明他们出去一趟笔力渐长。他们若不多动动笔,以后可就要叫何景明后面考上来的给比下去了! 李梦阳也力邀年轻一辈的同僚们写诗唱和。 有人见年轻人们这般热闹,不免和李东阳调侃两句:“你看这后生不仅名字和你差不多,做起事来是不是很有点你当年的样子?” 李东阳笑了笑,并没有回应这样的调侃。 若说年轻一辈里做起事来最像他的,还得是他自己的学生。 别看那小子这几年表现得中规中矩,仿佛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实际上今天这个台子不就是他给搭起来的。 若是《新报》从一开始便对诸多尖锐问题下手,根本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