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旗亭酒肆是开在黄沙漫天, 寒风凛冽的戈壁滩上,是宋辽边境一处供人歇息落脚的小店。
小店条件简陋,四周都是黄土和岩石垒成的残垣断壁,干净整洁称不上, 舒适更没有, 只能勉强遮挡风沙, 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但这里有其它地方没有的两样特产,珍馐“杜鹃醉鱼”和烈酒“炮打灯”,是来往经过的人必点的招牌菜式。
顾惜朝也不例外。
破烂不堪的木桌不晓得补过几次,已经是伤痕累累,仔细辨认的话十八般武器应该能在它身上找全。日积月累沾上的油渍入木三分, 给整张桌子都包了个浆, 原本该是正常的棕色也变的乌漆墨黑。
品相极佳、肉鲜味美的杜鹃醉鱼, 摆在这样的桌子上, 很难让人提起食欲。
顾惜朝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 看来他是被公主府的锦衣玉食给惯坏了。
以前还未考上状元囊中羞涩之时, 什么粗食杂粮没有吃过,什么艰苦环境没有住过, 还不是照样吃的津津有味,住的开心,只要能饱腹, 能遮风避雨,死不了就满足了。
杜鹃醉鱼他没口福了,酒却要多喝些。
顾惜朝拿起酒坛,拔开塞子,一股劲“腾”地窜上来直冲脑门,要不是他闪头的动作快, 酒气能熏瞎双眼,光闻味道就能让人晕晕乎乎,看来这“炮打灯”真不是一般的烈。
顾惜朝见猎心喜,迫不及待地仰头喝起来,略显浑浊的米色酒渍顺着嘴角流进脖颈,浸湿他干净的领口,远离尔虞我诈的官场,顾惜朝整个人都变得放纵洒脱。
“嗬”顾惜朝拿手背潇洒地抹了一把嘴,眼神精亮。这酒好冲,喝进嘴里必须赶紧往下咽,否则非得烧烂了口舌嗓子眼儿,又呛又辣,几可媲美烧刀子。
这酒无疑是对顾惜朝胃口的,若不是有要务在身,他定要痛快喝个尽兴。
尽管有意控制自己,他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往红润的嘴巴里送酒,没一会儿酒意上头染红了整张面孔。
顾惜朝相貌俊雅,风韵入骨,是难得的风流人物,不然也不会让赵秀秀在面对他时,一而再的做出与计划相悖的事。此刻他人更是美若桃夭,带着醉意朦胧的眼波不经意一个流转便是风情万种,迷离魅惑着众生。
只可惜这家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唯一有机会能一睹这绝世风采的酒肆老板,正在后院厨房里忙活,注定没有眼福了。
“再有九天就是与公主大婚满一年的日子,这里离汴京千里迢迢,也不知道能否赶得及。”顾惜朝喃喃低语,只要一想到心上人,他幽深的眼里就只剩下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顾惜朝在酒肆守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夜幕降临,天空上不仅没有一颗星星,连月亮也消失了,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客房里蜡烛的火苗被缝隙里透进来的冷风吹的频繁抖动,光影斑驳。顾惜朝正襟危坐,修长好看的手指把玩着陶土烧制的茶杯,放在桌案上轻轻旋转着,他眼神比外面的暗夜还要阴沉,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到,约他在旗亭酒肆见面的人已经没机会再出现了。
一炷香过去,顾惜朝猛地停下转动茶杯的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顷刻间一只神俊健壮的纯白色海东青,顶开窗户飞进来落在顾惜朝跟前的桌案上,玉色的喙爪像铁钩一样硬,能瞬间撕裂猎物的皮毛。
这只海东青原是朝中某位大臣特意找来进献给赵佶讨好他的贺礼,后来机缘巧合被赵秀秀驯服后,赵佶转送给她。海东青飞得即快又高,还被称为“万鹰之神”,在天空少有天敌,被善加利用的赵秀秀特意训练了认路的本领,用来传递紫薇阁秘密消息,安全又可靠。
这次顾惜朝来边境办事,赵秀秀就让他带上白睢海东青,白睢凶猛,不仅可以传递消息,遇到危机时刻还能帮主人御敌。
顾惜朝伏案在一张特意裁小了的纸条上写了两行字,然后把它卷起来塞进绑在白睢腿上的竹筒里盖好。接着拿出白睢最喜欢的肉干,一边投喂,一边把手放在它顺滑坚硬的羽毛上轻轻抚摸。
等白睢吃饱后,昂首冲它第二个主子尖唳的叫了一声,展翅飞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
翌日顾惜朝什么也没干,照旧在酒肆坐了一天。
直到临近傍晚,他忽然站起身,走到酒肆最高的位置,呼啸的冷风刮过他鬓边柔软的卷发,吹起厚重的青色袍子,在半空中猎猎作响。顾惜朝望着天边波澜壮阔的绮丽晚霞,唇角勾勒出一抹沁人心脾的微笑,如春风拂绿柳,和熙怡然,使边塞的万里黄沙也变得活色生香养眼起来。同时也让暗中监视他的敌人摸不着头脑,搞不懂他在笑什么。
这时留着两撇山羊胡,脸颊瘦削的酒肆老板领着一位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满身侠义之气的男人向顾惜朝站的位置而来。
那男人圆脸,浓眉,不算薄的嘴唇边上是一圈新冒出来的胡茬,走路昂首挺胸。有一双深沉坦荡的眼睛,他好像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