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夕阳西下。 宁府前的大街上,如往日般车水马龙,丝毫没有受到贾府变局的影响。 实以大顺,便是没了贾家,依旧会照常运转。 沿着熟悉道路行进,贾峥于角门处下了轿子,还没来得及入内,就见到两个仆人抬着一鲜血淋淋的身影往外走。 他侧过身子,凝神望去,只觉这人有些熟悉,奈何浑身浴血后,面孔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蔷哥儿,太爷中午回来后,知道了实情,已让人打了蔷哥儿三十棍子,因其盗取家产,更是蛊惑蓉哥儿设那比武,今且送往顺天府衙……怕是活不成了!” 来升的话语,于耳畔响起,这位宁府大管家,闻其言语中,还带着浓浓同情。 贾蔷是宁府很多人看着长大的,受族长贾珍养育之恩,后即跟着宁府长孙贾蓉瞎混在一起。 性情上,贾蔷也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经过今日这件事,就算侥幸不死,下半生也难过活。 贾峥面无表情的听去,心里比旁人更为清楚,这是贾珍父子于贾敬回府,见贾敬问询事实,抵不过去后,推出来的替罪羊! 常言道,皇家无亲情,这贾府亦如此。 而族长贾珍,平素在府上作威作福,谁又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再论此中前因后果,贾敬难道看不出问题? 但毕竟,贾珍是族长,又是亲儿子……又能怎样? 如此作为,不过是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宁荣二府中的当家人,该都是这样的想法,谁也不会想到,毒瘤越长越大,最终自取灭亡。 而他贾峥白日于宗祠的一番话,看来于贾家的“清理门户”,并没产生什么作用,足见其中愚昧。 于此,也说明他这个私生子,地位本就没那么重要,若不是同李承等人有交情,以今日这一出,还有展现的潜力和力量……恐早为鱼肉。 打铁尚需自身硬! 大丈夫更不可一日无权! 好消息是,借此机会,他在宗祠当着众人的表态,已是表明立场。不入族籍,与贾府形同分道扬镳,总算堂而皇之的丢弃了这个紧要之累赘! 旁人又怎会明白他的畅快? 现在,只要贾珍父子不惹他便好,如果不然,仁至义尽,那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峥二爷,太爷在宁安堂……”来升说了两句,便忙着在前带路。 这同样是贾峥第一次深入正院内部,他饶有兴趣打量其中建筑,但见来往丫鬟小厮,相遇之时,无不充满惊奇的偷望。 于贾珍近两日的特意宣传下,盖因贾峥“名声”过于响亮,再加上敬太爷回府,宁安堂那一幕为许多人瞧去,又有贾蔷被打得奄奄一息、送官事,这很多没有见过“宁府二爷”的人,好奇心大增! 亲眼目睹后,很多人眼睛都移不开了! 这位太爷私生子,宁府峥二爷,可比人们描述的还要俊秀,其中模样,宁府中男子,唯有那已被赶出府的蔷哥儿,能稍作比较。 一些老仆人看去,心里还有些感慨,太爷年轻时候,可也没这般风姿! “峥二爷,这就是宁安堂!” 到达宁安堂,来升显然得到了嘱托,没有踏入,停步于门口候着。 贾峥点点头,抬头看了眼头顶牌匾,随之步入其中。 宁安堂,内室里,贾珍父子早离去,只有贾敬一人在打坐,伴随着旁边茶杯新添热茶,扶摇而上的热气,其整个人,也缓缓吐出浊气,睁开了眼。 目中正见到贾峥站在前方,另保持这个姿态已有半刻钟,并未做打扰,他缓缓颔首。 “来了,坐吧!” 贾峥旋即学着贾敬模样,却是跪坐在了正对着的席子上,没有说话。 室内的安静气氛中,贾敬起声道:“府上的事,珍哥儿也知错了,他们长房父子,各挨了惩罚,正于宗祠好生跪着。以后,贾家之内……也该同心协力才是……” 见贾峥依旧保持跪坐姿势,没有出言,贾敬也不恼怒,又道:“我且……对不住你们母子,这样吧,我以前住的院子,以后你便住了去,也不消去外面……” 贾峥这时抬起了头,应声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您也知道,乡试结束,明年的春试越来越近,我寻了个安静地儿,亦不喜被打扰。至于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就像是太阳每天会照常升起一样,我们也应该往前看去。对于国公府上的事,我毕竟不是府上人……怎么处置,与我关系不大。我来府上,也只为了见见您,好完成家母生前之心愿。” 贾峥说着话时,一直保持着心平气和的状态,没有喜悦,没有愤怒,亦再度表明其中决心。他其实有很多疑问,但到眼前,不打算再去关注,以免徒增烦恼,更没有意义。 贾敬对于贾峥的回答,看起来有些意外,但面色恢复的也很快,长长一叹道:“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我不勉强。但宁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此外,知道你过了乡试,春试在即,我早些年备考的一些书册笔记,你且拿去。贾家义学旁的书馆里,还有不少藏书,到时候,我会知会一声,你若有需,只管借去看罢!” 面前男人语气有些虚弱,片刻相处中,贾峥凭中医之术“望”之,加上内功探视,能清晰感觉到,就算华佗在世,行做医治,实以之中毒之深,也没几年活头了。若继续过度食用“丹药”,只会让健康更为恶化。 回想这一世里,从未有过清晰面孔的母亲,眼往面前男人有些斑白之头发,贾峥皱着的眉头松开,但最终没有接受贾敬以“个人赠予”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