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无逸斋。 御书房里,昌元帝正同几名工部官吏,问询皇陵修建一事。 这其中,有新上任的工部侍郎虞文仲,还有专门督管建造等诸事宜的营缮郎秦业之属。 皇帝如此郑重,亲做召见,甚是勤政爱民。一方面乃是世人皆知的天子孝道,另一方面则是详细了解皇陵修建时,今冬冻死数百劳役一事。 御椅处,昌元帝详细问询,在听完秦业的详细介绍后,长叹一声,道:“虞爱卿,以今岁冬寒,皇陵修建速度可放缓一些,当以百姓安危为重,断不能再出现伤亡之事,待明年开春后,则可加快进度。此中诸情况,朕会亲自向太上皇解释!” “臣等遵命!” 虞文仲,秦业等数人,迅速应下。 等着数名臣子告退,昌元帝脸色渐变,望着御书房前的身影,重重一拍桌子,怒道:“朕之旨意,亦不尊之,皇陵修了多少年,以天下各地征用民夫,又有多少,但以你等贪污,当朕不知道?” 可望向深宫,想到那位依旧牢牢把控朝堂和地方不少势力的父亲,昌元帝靠在御椅上,目光微微眯起,道:“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此间道理,当年也是你教授之。即知此理,以置国朝于此,父皇,你到底想要如何?” “圣上!” 戴权的声音,突兀从御书房响起,昌元帝又恢复了平日模样,抬首道:“可是贾家那位到了?” 戴权于下,垂首道:“回禀圣人,正是贾公子到了,可是现在就做相召?” 昌元帝放下手中翻开一半的奏疏,望向这个他颇为信任的太监,迟迟未言,直等着戴权额头冒冷汗,不知皇帝为何如此。 恍然间,正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些时日来,所行贪污私藏太多,为皇帝发现,而要做处置时,昌元帝开口了。 “戴权,你说朕待这满朝勋贵如何?” 皇帝突发此问,戴权随帝身边,明知是何,他心底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道:“依内臣见,自太祖皇帝驱除鞑虏,破灭前明,立国百年间,圣上仁爱,无人能及。朝堂百官,天下万民,亦是知之,爱戴有加!于朝中勋贵,有开国之将门,有安国之公侯,圣上借以宽厚待之,每岁节日,更寻内府而做赏赐。其中恩赐,以臣所见,人当莫不感激涕零,思君以报圣恩方了……” 戴权用余光注意着昌元帝神色,他心底知道皇帝为何发此问。 原因在于,以四王八公为首的朝廷勋贵,自天子登基以来,行事愈发放肆,凭着朝野千丝万缕之关联,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吞用民脂民膏,个中之事,不胜枚举。 最令天子痛心的是,这些人,当年助之登基,虽有功绩,但圣眷不惜之。即是得入新朝,依旧同太上皇眉来眼去,行做墙头草,难道还想助太上皇一系,重新登临至尊之位?外有借力,参与皇子争夺,更是触犯了帝王逆鳞! 戴权同这些勋贵有交集,但大多收钱办事,并不算深交,保持着一个很好的度,他甚至将每次贪污所得的小部分,私下又以各种方式,献给缺钱的皇帝。其情知天子有处置之心,该是忍无可忍,不久于朝堂反击将至。 而国库亏空,前方军饷之缺,都有足够的理由,让皇帝从这群勋贵手里,搜取一些,以备国用。 连续数日来,使亲信爱臣林如海,常做入宫问事,可不是因朝廷缺钱了? 但以贾家之女入宫廷,传了一年多,有封妃之愿,又有多少人知道,这是天子于旧勋贵最后机会,亦有麻痹之意!但只等雷霆! 戴权发觉皇帝站了起来,来到他的面前,脸上阴沉地出水,话语声渐渐弱了下来。 耳边随即传来天子愤怒的咆哮声,四周剩余的亲信宫人,莫不匍匐在地。 “是啊!朕为国谋事,问心无愧!但他们将朕当做了什么?只觉朕于深宫,而不知宫外,不知民生疾苦乎?即于朕面前,仍睁着眼睛说瞎话……朕于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也给过机会,但他们不中用啊!” “圣上息怒!”戴权忙礼道。 昌元帝面上愤怒渐渐消散,因彻夜批阅奏书,本有些通红的双眼,微闭上,复又睁开,道:“朕不生气!既然他们不义,那就别怪朕不仁了。先让他们猖狂一段时间,待明年罢……你去了贾府,贾家如何了?” 昌元帝回往御椅处,接着道。 戴权这才将他往贾府见闻相告。 耳听着内侍说完,昌元帝敲击了两下桌面,眸光忽明忽暗,面显嘲弄道:“贾家已经沦落至此,但凭一个老太君,还能撑一些门面。今天早上,朕即见老太君入宫,以慈宁宫意思,才做落下,没想到贾府这么快又出事了!那贾家少年,被逼成这样,还能主动去往理论,也算是个人物,难怪二郎如此推荐。其于国朝军事见解,可算有失有得,但思维见识,可比朝廷很多人都更广阔!” 外臣只道天子喜欢四皇子,五皇子,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天子实际最喜二皇子的真性情! 只是身份性格,决定二皇子难以继承大统。 昌元帝道完,看向手边处理的快完之奏书,再有望了眼天色,道:“时间不早了,去寻那少年过来,朕有两句话想问问!” 戴权躬身道:“内臣遵命!” …… 会宛殿。 贾峥跟着内侍,踏入其中殿舍,按照要求去衣,随之在太监服侍下,沐浴更衣后,就老老实实于殿舍内等候。 等了足足一刻钟时间,未见有人相召,他也没有着急,心里还在回味戴权透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