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这么别扭?谁是奸臣?是马士英还是我?朱国弼心中忐忑,赶忙匍匐在地,不敢再接话。 多铎笑了一阵,端起盖碗喝了口茶,看了看朱国弼,又看了看赵之龙,问道:“既是投降,为何只有降表,却不献上舆图册籍?” 朱国弼伏在地上,没有吱声,赵之龙答道:“府库钱粮、兵马器械,俱已清点明白,并已登记造册,户籍、田册、舆图也都保存完好,随时可以查收,只等王爷入城,臣等开城恭迎之时一总呈献。” 想要诱我入城?多铎心中更加狐疑,突然转变话题,问道:“你们哪一个是赵之龙?” 不是报过姓名了吗?怎么又问?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赵之龙心如悬旌,不由得头皮都麻了,颤声说道:“回王爷,罪臣是赵之龙。” “抬起头来。” 多铎端详了赵之龙一会儿,见他长得仪表堂堂,气宇不凡,更觉得此事有诈,不动声色道:“你们起来回话吧。” “谢王爷。”赵之龙和朱国弼道谢起身,都搞不清多铎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究竟是想怎么样。 “忻城伯?”多铎沉吟着,问道:“是明太祖所封?还是明成祖所封?” “回王爷的话,”赵之龙躬身答道:“臣祖赵彝,洪武年间历任燕山右卫百户、永平卫指挥佥事,随成祖靖难,累进都指挥使,叙功封忻城伯,八传而至臣,于泰昌元年(1620)九月袭爵。” “原来是靖难功臣之后,”多铎点点头,又指着朱国弼问道:“那么他呢?保国公是谁人所封?” 这一指吓了朱国弼一跳,赶忙屏息静气,不敢抢答。 赵之龙说道:“保国公的世系有些复杂。其祖朱谦在‘土木堡之变’后,抵御也先(蒙古瓦剌部首领)有功,获封抚宁伯,逝后由长子朱永袭爵。成化三年(1467),朱永讨平荆襄流民,因功进封抚宁侯,成化十五年(1479)又进封保国公。朱永逝后,其子朱岳袭爵,至朱岳子朱麒,循例降等袭封抚宁侯,之后四传而至朱国弼。崇祯年间,朱国弼因弹劾温体仁把持朝政而被停禄,后赴南京,以拥立之功复爵保国公。” 他这话里替朱国弼打了马虎眼——成化十五年(1479),朱永以靖虏将军东征建州女真有功,进爵保国公,清室即建州女真,赵之龙却没有明说进爵原因。 朱国弼感激地看了看赵之龙,继续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更加不敢多言了。 “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多铎对历史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并没听出赵之龙话里的玄机,点头赞叹了一声,又问:“南京没有开国元勋之后吗?” “有的,”赵之龙答道:“魏国公徐久爵、怀远侯常延龄、灵璧侯汤国祚即是。” 多铎大惊,急忙问道:“可是中山王(追封)徐达、开平王(追封)常遇春、东瓯王(追封)汤和之后?” “正是。” “现在各任何职?” “徐久爵尚未加冠,朝会典礼时备位领班而已。汤国祚世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然已老迈,久已倦于视事。常延龄则因弹劾马士英、阮大铖乱政无果,于数月前挂冠归隐而去。” “原来如此。”多铎手摸胡须沉思了起来。 他这样东打听西打听,并不是对明朝的历史感兴趣,而是始终担心南京城里有什么猫腻,在他的常识里,一国之都断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清军此前数次绕道入关,劫掠京畿、山东地区,北京不也没投降吗? 他出自蛮荒之地,没怎么读过书,就跟暴发户差不多,毫无底蕴可言,只觉得明朝的开国功臣、靖难功臣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以为他们的子孙若在南京,难保不会给他挖坑,全不知那些人托庇祖宗余荫,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却只是些身家之念重于家国天下的废物。 仔细询问之后,他仍不能确定南京城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思想向后决定还是小心为妙,于是说道:“赵之龙献城有功,着即加封为兴国公,赏金蹬银鞍马、貂裘八宝帽,位列朱国弼之上,专任南京交接诸事。” 赵之龙哪里知道多铎的心思?听见多铎这样说,以为这就给自己加官晋爵,算是获得了信任,不由得大喜过望,赶忙跪倒称谢。 多铎却并不理他,随之传令,命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带领本部兵马明日率先入城,遂行警戒,张榜安民,并相看城中驻军之地。 ********** 次日,明弘光元年(清顺治二年,顺永昌二年,1645)五月十五日申初(下午三点)时分,大清定国大将军和硕豫亲王多铎在亲军卫队的簇拥下,率领麾下的王公贝勒、都统统领,以及孔有德、耿仲明两军来到南京正阳门(今光华门)。 赵之龙、朱国弼同魏国公徐久爵、灵璧侯汤国祚、镇远侯顾鸣郊、驸马都尉齐赞元、大学士王铎、蔡奕琛、礼部尚书钱谦益、掌都察院事兵部右侍郎李乔、左都御史李沾、左都御史管右都御史事唐世济等三十余名高官显贵大开城门,奉舆图册籍出迎于郊,四拜长跪以献,大明京师陷落。 多铎傲然接受了投降,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发现降官之中有个剃了头发,留着辫子的人,不禁大感诧异,指着那人问道:“那是何人?” 一个亲兵上前踢了那人一脚,喝道:“呔,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那人等的就是这一刻,虽然像狗似的挨了一脚,却没羞没臊,不慌不忙地叩首说道:“降臣掌都察院事兵部右侍郎李乔,叩见亲王大将军
第二四章 南京陷落(上)(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