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一番,把自己的拿手好戏唱给时小姐听,让时小姐帮忙品鉴品鉴。
他说道“其实时小姐,说句心里话,我跟师兄聊天时,想到您没准是随便找个说辞,才会说喜欢我的戏时,差点就相信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要知道,我们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有人追捧,有点儿风光,但实际上,很多人都把我们看成最低贱的戏子,就跟路边上耍猴的一样,尤其是一些大户人家,像您这样的富贵家庭出身的,很少有人看得起我们,别说是像您一样学着唱了,就是来混在人群里听几回戏,都要被家里古板的长辈说个半天呢。”
“那是他们不懂的欣赏。”时浅渡实话实说,懒洋洋地说得理所应当,“戏曲是艺术啊,就跟他们推崇的画作音乐一样。”
“”
白逾明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从来没有人觉得他们这是“艺术”。
他知道“艺术”是从国外流传过来的外来词,形容的都是被人追捧的、高雅的事钢琴、小提琴、油画等等,这些被人高高捧起,让那些绅士小姐们在高雅殿堂中欣赏、而普通老百姓们听不懂看不懂的,才是人们眼中的艺术。
那些艺术被上流社会的人们正向吹捧,而戏楼这种几个铜板就能随便进来听戏、乱哄哄的、被人吐一地瓜子皮的地方,不是所谓的艺术。
可时小姐刚才说,这是艺术啊。
是流传了成百上千年的艺术。
她还说得那么稀松平常。
胸腔中好似有什么在翻涌,有感动,也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力量。
真的很开心时小姐能这么说。
只这一个词,他便知道,时小姐打心底里尊重他。
尊重他这个人,尊重他的职业和行当。
真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孩。
过去那些年,被人捧着也遭人白眼。
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识过不少。
唯独时小姐这样的,他没见过几个。
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一点点,他真诚地开口“时小姐,说句心里话,能认识您简直是太好了。”
但时浅渡有点儿受不了这么直白的真诚。
她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这种话莫名的嗯像是假客套。
很像是敷衍人才会说的那种话。
难道说真诚的尽头就是假客套吗
“大小姐,大小姐,出事了”
随着几声惊呼,一早外出采买的小玉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她满脸焦急,停在时浅渡身边“大小姐,今天报纸上有人说您”
时浅渡抬头“什么”
“说您”
小玉偷瞥白逾明两眼。
没敢直说。
“写了什么你直接说就好,我这儿没那么多事。”
时浅渡感受到她的紧张,不由得好笑。
小玉咬了咬嘴唇,终于低头道“有些无良记者,在文章里写您跟才出狱的白先生不清不楚,虽然没说什么太直白和太难听的,但话里话外都是那些意思啊。”
“什么我看看。”
白逾明皱起眉头,一目十行地扫过报纸。
直接气得脸都憋红了。
他眉间皱得能掐死只苍蝇“这帮记者,整日里就知道胡编乱造不行,我去报社找他们好好说说理,总不能真让他们把污名贴在时小姐您的头顶上”
“没事,你不用这么生气。”
时浅渡拉住他的衣袖。
这人脾气还挺急,确实挺有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的劲儿。
“因为我让您蒙受污蔑,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白逾明转过身,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们写这些东西,无非是为了博人眼球,让报纸销量好,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小玉也在旁边附和“就是,那些记者真的太过分了,十句话有八句都是胡编乱造。”
她年纪不大,心性善良,在时家做工的时间不算很长。
时浅渡跟小玉才认识第二天,她还以为在时家大宅工作的佣人,都被继母“教育”得潜移默化地讨厌她呢,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这么向着她说话。
她笑道“小玉,你认识我也才一天,怎么就觉得报纸上说得不是真的”
“昨天刚见到白先生在家里时,我确实吓了一跳。”小玉腼腆地搔搔头哦,声音不大,“但是,但凡跟白先生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白先生嘴里说不出假话来吧”
时浅渡有些没忍住,“嗤”地笑出声音。
真说不好这话到底算是夸奖,还是埋汰。
说来好笑,真诚待人诚信待人本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良好品德,可在如今的社会里,好像反倒不是什么好词,而是骂人的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