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詹徽连滚带爬出了东宫,浑身已被冷汗湿透,风一吹跟打摆子似的。
眼前宫城恢弘,大殿巍峨,道不尽的皇家气象,惶惶天威。
他詹徽从微末小官做起,二十年战战兢兢才爬到这个位置。却不想,今日顷刻之间,竟然被皇储厌弃。再往后,还谈什么位列三公,还谈什么配享太庙
自己努力了一生,所有的成就在此刻土崩瓦解。
皇太孙已然对他有了成见,往后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处捶胸顿足,“袁珙,你他娘的害死我了”
“皇太孙为何一听陈瑛的名字,就如此暴怒以至于自己受了连累”
心中千头万绪却毫无头绪,而且越想越怕
被皇太孙怪罪还在其次,若是皇爷得知自己惹恼了太孙。若是太孙在皇爷面前嘀咕两句,那自己别说以后了,现在还能不能有都是两回事
“去见陛下”
詹徽心里说道,“见陛下请罪,说不定还能有缓和”
对,去见陛下。
不然,自己惹怒了太孙而不报,陛下肯定大怒。
心里想着,詹徽赶紧朝奉天殿走去。
奉天殿位于外廷,正是老爷子为了方便群臣觐见 ,特意把寝宫搬到了此处。否则深宫之中,他詹徽没有宫人引领,寸步难行。
巧的是,老爷子刚从地里回来,刚在殿中换好衣衫,坐下休息。闻听詹徽来见,微微皱眉还是让宫人传进。
“臣,詹徽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行了”老爷子捧着一盏浓茶,“上午不是和你说了,有事找咱大孙去,又见咱干啥”
“陛下,臣”詹徽哽咽抽泣,“臣罪该万死,臣惹皇太孙殿下生气了”
“哈”老爷子一笑,“看你吓的,让咱大孙骂了来,说说”
当下,詹徽把刚才东宫之事,原原本本的转述一遍,丝毫没有隐瞒。声泪俱下,闻者伤心。
可是,老爷子刚开始还是笑呵呵的听着。到后来,眉头已是皱在了一起,表情发寒。
“臣有罪,臣该死,臣惹了殿下不快可臣真的没有私心,臣为官二十多年,丝毫不敢有任何差错”
“你为官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里咱都认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现在,如此愚蠢”老爷子厉声打断詹徽,“吏部选用官员,本就该据实上奏。你直接跑到咱大孙那歪嘴儿,碰了一鼻子灰不知反思,还跑咱这来哭诉你是当咱老糊涂了,还是觉得咱大孙可以欺之以方”
顿时,詹徽亡魂皆冒。
人,一旦慌了,就会行差踏错。即便是再聪明的人,自乱阵脚之后也会病急乱投医
自己光想着如何挽回局面,却没想到这爷孙二人,最是能看清他们这些臣子的心思。
他那些小心思,哪里能逃过老爷子的火眼金睛他心急之下,竟然走了一着最臭的棋
“臣该死”詹徽大哭道,“臣绝没有欺瞒之意,绝没有不敬上之心,臣只是一时昏聩”
“二十年的聪明人,突然昏聩”老爷子冷笑,“咱看你是被咱大孙说中了什么,乱了马脚”说着,脸一拉,问道,“那陈瑛是什么人”
“淮西滁州人,洪武十八年太学生授官,为御史。二十三年,为山东按察司使,正五品”詹徽赶紧开口说道。
“当初外放,谁保举的”老爷子又问。
“未有保举人,是选官”詹徽回道。
“这里头没鬼就怪了”老爷子放下茶盏,“七品京官御史为地方按察司,这说得过去。可是按察司使再为地方知府你觉得这妥当吗好么秧的,那么多人选你不说,你说了这个名儿你脑子让狗舔了”
詹徽差点瘫痪在地,大明官制京官为尊。一地按察司再下一步是四品的都御史,虽然太学生不是两榜进士,不能为六部阁臣。可是在京中磨练几年,放出去就是一省的布政。
这点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却给忘了。
不是忘了,而是被冲昏头脑。袁珙给他的信中写道,陈瑛有意江南富豪之地,若得部堂提携,将来必不敢忘同时,还有随信带来的千两金票。
“这两年顺风顺水,又想着和皇太孙亲近,只不过是自己顺水推舟的事而已。居然,酿成大祸”
詹徽心里悔恨,嘴上说道,“陛下,臣乃无心之言,当时殿下相问,臣就顺嘴一说而已。”
“不见棺材不落泪”老爷子冷哼一声,“亏你还是聪明人,在咱爷俩面前,玩了一手不打自招。你越是有理由,这里头越是有事”
完了
詹徽颤抖闭目,等着雷霆之怒。
可是想象中的怒火没有到来,只见老爷子端坐着,面无表情的看他,“人都有私心,但是耍心眼不可取。而且,还是和咱爷们耍心眼。”说着,对外头努努嘴,“滚出去,回家等着”
“遵旨”
二十年伴在君侧,詹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