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被蒙毅从侧门带入另外一栋房屋, 扶苏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张婴原本还在想要如何劝说叔父“放下武力,支持和平”,然而在踏入屋子,瞧清楚内堂的一瞬间, 张婴就沉默了。 屋里大约站着六七圈人。 为什么要用圈来形容?因为这偌大的前坪上, 出现了六七个包围圈, 每一个包围圈外的人都在说战马,某些人不光撸起袖子,还有些人已经手持武器。 而每一个被包围的官吏都神色平静, 有理有据地拒绝, 反正就强调一点, 没有马。 “啧。”蒙毅不满地轻哼一声,“这么多人!” 张婴目瞪口呆:啥情况? 还以为采桑叔母是个例,但看现在, 怎么有点像常规化? “搞甚呢?这是在忽悠我们不……咦,蒙上卿你怎么会在这?” 身后忽然传来男子雄浑的嗓音。 张婴回头看去, 竟是鼻青脸肿的内史腾将军骂骂咧咧地走上前来。他先和蒙毅打了声招呼,然后将太仆寺狠狠地吐槽了一遍,最后低头看向张婴,“哟,小子也来凑热闹!” 张婴迟疑地摆摆手,这种武德充沛的热闹,他凑不起。 内史腾不再看张婴,他上前一步大吼道:“行了!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的人,还在这唧唧歪歪说甚!你们直说太仆寺到底还有多少马匹可用。我们直接展开竞争不就完事了, 在大秦, 自是勇武者当胜!” 他说完, 其中一个包围圈的人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立刻爆发出惊天的怒吼声:“彩!彩!战!战!” 其余包围圈的人则面露警惕,握兵器的手都紧绷了一些。 “内史腾将军!” 太仆寺的官吏依旧很平静,“包括小马驹在内,附近马场只有6万匹不到。” “太少了吧!这些年你们一直朝治栗内史要银钱。钱都到哪里去了?贪污了不成?”内史腾不满地大声道。 “内史腾将军,请不要胡乱污蔑我们!” 太仆寺官吏的脸上终于不再平静,音量都提高了一些,“自从马蹬出现,大秦四大军团陆续要求组建骑兵。尤其是蒙括将军负责的长城军团,他们一口气组织了三支骑兵队伍!太仆寺这几年养的马全送过去了还不够。 如今陛下又安排新军支援百越,三十日的准备期不到,辎重需要马、军卒需要马,运输宫女也需要马!我们真的没有办法!” “我只负责征战沙场。其他的我不管!总不能让骑兵走着去吧!” 内史腾半点没有听进去的意思,他从身后抽出一根棒棍,“六万匹是吧!给我五万!老规矩!” 他一摆开架势,前坪所有人也不围成圈了,纷纷站好阵型,拿出武器,彼此警惕。 数位太仆寺的官吏熟练地跑出来包围圈。 为首的郎官走了过来,委婉道:“内史腾将军,陛下说你只是要组建一支一万多人的骑兵。何必要那么多战马。您瞧瞧这人,有来自少府的人,有如桥公子的人,有李廷尉的,还有……” “我管你那么多人!战马不损耗的?!”内史腾振振有词,“况且给老子的都是些没上过马的隶……壮士,操/练他们不得损耗马匹!一万多骑兵,常规都得配三马!再算上操/练损耗,不得有六万匹!” 内史腾的士卒也跟着起哄: “将军说得对!” “宫女什么的坐牛车不就行了。” “运输羊毛去鲁豫之地的也好意思与我们抢!征战天下靠的是武力,不靠羊毛!” …… 气氛越来越火爆,几乎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蒙毅一把捞起张婴,皱起眉观察了一眼,低声道:“人带少了。走,去喊人。” 张婴听到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扯了扯蒙毅的衣袖开口道:“叔父,还喊人?在仲父眼皮子底下进行这样的械斗,岂不是罪加一等。” 蒙毅闻言一笑。 大秦一直都很缺马,若放在一年前,军方官吏敢围着太仆寺械斗、威胁要马,绝对会被立刻押进大牢,流放做城旦。 但自从马鞍马蹬出现后,大秦军团、郡县驻军都眼馋骑兵的机动性,纷纷提出要组建骑兵,整个大秦对马匹的需求量暴涨。 最近半年,每天上朝都有一个避不开的议题,就是今日太仆寺的小马驹要分配给哪个军团。 是陛下觉得这样的议题浪费时间,默认让他们私下、以小规模、不死人的方式解决。 才会渐渐演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蒙毅刚准备对张婴说,好安对方的心,就听见张婴补充了一句:“叔父!我们立刻将叔母带走,然后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仲父,让仲父将这批违法的人员一网打尽,到时候不说六万匹,起码也能分一半马匹给叔母。” 蒙毅嘴角抽抽,低声说:“不可能的!” 他将潜规则和张婴说了一遍。 张婴有些震惊,但听完也不觉得很意外,就说嘛,能在人才济济的大秦混出头的将军官吏,不可能目光如此短浅,随随便便械斗。 他摸了摸下巴,道:“还是可行啊!我一人去就行。” 蒙毅一愣,刚想说为何? 但转念一想,不对! 潜规则,代表这样的情况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是陛下图方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若是让局外人,尤其还是陛下看重的阿婴去举报,即便只是为了阿婴的成长,陛下铁定也会出手。 “妙啊!”蒙毅惊喜地看着张婴,“不愧是小神童,聪慧机灵,脑子转得快!” “咳咳!”听了一耳朵的扶苏一个踉跄,锐利的视线落在蒙毅身上,这都给他儿子灌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扶苏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张婴,严肃道:“军方错综复杂,不可胡乱参与。” “可叔母……” “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