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比上一副正式不少,也收敛了单飞白的活泼气质,为他添了几分稳重成熟的斯文败类感。 ……但仅限于他不说话的时候。 宁灼用右手接过杯子。 他戴了漆黑的薄手套,遮掩了他的“海娜”纹身及机械手。 他品了品酒,就态度随意地放下了。 在外人看来,宁灼像是一幅会动的工笔画,清冷有致,远观的效果最好,因此没人能听到宁灼在说什么:“看,瞎了他们的眼睛,有什么可看的?” 单飞白和他咬耳朵,语气认真:“看我们天生一对,羡慕死了。” 宁灼神情平静地问:“……你想死?” 单飞白回答:“不急,等会儿回家再死嘛。” 在两人轻声对呛时,有人在后面叫道:“……飞白?” 章行书是硬着头皮来的。 他也只打算叫走单飞白一个。 谁想,单飞白一动,宁灼也跟着迈了步。 这下,章行书傻眼了。 他嘴巴微张,跨前一步,试图阻止宁灼参加他们的家族会议。 可当章行书目光偶然往下一扫,他动作僵住了,也哑巴了。 单飞白右手腕部的西服之下,套着一圈亮闪闪的银色环状物,和宁灼的左手相连。 章行书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那叫手铐。 他看得清楚,单飞白因为个头比宁灼高,受的牵扯更多,手腕一周的皮肤已经尽数被磨成了鲜红色。 注意到了章行书的视线落点,单飞白挺自得其乐地接了一句:“哥,没见过吧,同心结!” 宁灼横他一眼,对他的胡说八道不予置评。 单飞白臭美地捋了一把眼镜细链:“怎么样,颜色和我的眼镜配吧?” 章行书心痛欲裂。 他一直认为,弟弟长大后跑去混雇佣兵,归根到底是童年缺爱的缘故,自己就是那罪魁祸首之一。 他如今落到被人公然囚禁、作践的境地,自己的错也应该和他四六开,他六,单飞白四。 面对着弟弟,他只能强作笑颜:“……配。” 单飞白自信又快乐地作小狗点头状:“呀,哥,你发现有人给我买新眼镜啦?” 章行书:“……?” 在他还没从这快速的话题变动中回过神来,单飞白已经开始探头探脑了:“他在哪里?” 所谓的“他”,自然是指他们的父亲。 章行书引着宁灼和单飞白一起来到了章荣恩面前。 章荣恩没想到宁灼也会跟着来,深觉大儿子办事不利,狠狠瞪了他一眼,孰料章行书刚刚自顾自受了一番精神打击,蔫头耷脑的,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一记眼刀。 章荣恩只好把目光转回到了小儿子身上。 见他重新恢复了活力,并不像传闻中一样濒死,或是不良于行,章荣恩说不上自己是欣喜还是不欣喜。 以现如今他的窘境而言,他如果死了,反倒是好。 来前,章荣恩思索再三,决定对单飞白的态度热络些。 他本来是要求人办事,再摆出“我是你老子”的高贵冷艳款,就不合适了。 章荣恩放轻声音,是一副慈父口吻,慈爱到有些讨好:“身体恢复得还好?” 单飞白点一点头,张口就来:“很好。还换了一副新眼镜。” 宁灼:“……” 这两天,他在“海娜”里四处嘚瑟还嫌不够,现在又跃跃欲试地要开屏。 他从后掐了一把单飞白的腰身,用力之大,让龟缩在一边的章行书眉头狠狠一跳。 章荣恩和单飞白久不见面,只凭老印象,记得他这儿子野性难驯,浑身上下一股不知道从哪里继承来的邪性,几乎有些怕他,如今见他肯好好说话,心就先放下了一半。 没想到,单飞白紧跟着的一句话马上就让他手足无措了:“章先生,找我来什么事?” ……这一声“章先生”把他给整不会了。 见章荣恩露出诧异神色,单飞白好心提醒他:“我不是被您十八万发卖出去了吗?” 单荣恩迅速整顿好了表情,温和道:“我们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家人永远是一家人。” 单飞白态度诚恳,表情疑惑:“我骨头被打断的时候可没瞧见您这根筋呢。” 章荣恩暗自咽了口口水,觉得喉头发涩,头皮发麻。 可为了自己能够继续风雅度日,他只得暂时抛却面子:“血终究是浓于水的,你不能不认。当时你的确惹出了乱子,爸爸实在是没有办法——” “不好意思。”宁灼出言打断了他,“我记得当初我们的协议里说得很清楚,章先生想到‘海娜’找儿子,‘海娜’拒不提供,你又是谁的爸爸?” 鉴于此地是公共场合,章荣恩并不那么怯宁灼。 如果他敢撒野,不等他动手,在场巡视的仿生保安和门外的“白盾”就能将他直接丢出去。 他硬气道:“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情,还请宁先生讲点礼节,不要多话。” “‘一家人’?” 宁灼冷笑一声,不疾不徐从口袋里亮出经过公证的合同:“要说‘一家人’,他也是我的一家人。我买的,您卖的。白纸黑字,钱货两讫。章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公司,这么喜欢毁约的话,也难怪混成现在这样,脸皮怕是涂点芦荟胶就没了。” 宁灼声音清冷,却听得单荣恩听得心神激荡,头脸充血。 他听出来了,单飞白早就知道单云华设置的那个条款了! 现在连姓宁的也知道了。 他们倒是联袂合璧,不把自己这个家拆散不罢休! 这样看起来,当初宁灼找上门来,让自己签订断绝关系的合同,说不定也是他们两个提前商量好的! 章荣恩心知肚明,自己是法理人情一样不占,唯一能倚仗的,就只有血缘了。 可情到用时方恨少,无论他怎么上蹿下跳,也难以挖出一两分父子情来叙一叙。 他一张白脸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