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金不换竟听得不太明白:“卖了?”
周满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将那封信递了过去。
金不换接了一看,方知周满刚才为何是那般表情,眼皮禁不住一跳,却是怀疑:“王诰与宋兰真同出世家,与你却有深仇大恨,若真有这些事,不乐见其成都不合理,怎会好心来通知你?”
屋内飘荡着清苦的药味儿,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就摆在桌上。
周满摸了摸颈上的伤处,思索道:“好心不见得。王诰此人,在世家中的名声向来要压宋兰真一头的,前阵子输给我,已是大大丢了脸面,若后日我输给宋兰真,他岂不是连宋兰真都不如?背地里捅宋兰真一刀,以此人的性情,恐怕是做得出来的。”
说话的同时,向门口王恕背影瞥一眼,不动声色一个手诀打出,药碗里的汤药顿时消失。
金不换看见,忽感一言难尽,盯住她不动。
周满却是若无其事地续道:“镜花夫人与宋兰真本是师徒,临到比试前传授点什么独门秘法也不奇怪,此事王诰所言应当不假;可第二桩,宋兰真还特向他确认我修炼瞳术之事……”
金不换强忍住立刻向王恕告发她的冲动,道:“寻常修士不修瞳术,当初陈寺学的也是弓箭,宋兰真与陈寺自小一块儿长大,对弓箭一道必然有所了解。且那日夹金谷一战,陈寺记得你的眼睛,事后也曾禀报宋兰真。她既去问王诰,必然是怀疑你了。”
这时门口的王恕才回转身来。
金不换顺手将那封信转递给他,面容却变得凝重了几分:“若让她验证了猜测,宋氏会如何不好说,陈仲平与陈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上次学宫寻衅失败后,这位长老可还被诸位夫子要求留在学宫“养伤”不得外出,偶尔还有人会在避芳尘附近的山前碰到他。
泥盘街大祸,明月峡一役,最初的起因尚且只是陈仲平对金不换不完全确定的怀疑,若使他确认周满才是杀他爱子的罪魁祸首,焉知后面还会做出什么?
尤其是……
金不换补道:“还有明月峡一役,陈规的死。大多数人虽见你亲手斩杀陈规,但毕竟修为差距极大,外面皆以为是背后有人相助,先重创陈规,你不过最后补上一剑,这条命不能完全算在你头上。可宋兰真若推知你的本事,事情便又大不一样了。”
不仅陈寺的旧账会被翻出来,只怕陈规的血债、明月峡一役的损失,也会完全记回周满头上。一面是杀子之仇,一面是夷平陈家半族之恨,岂有善了之理?
周满垂下眼帘,慢慢道:“是很棘手。”
王恕将手里这页信笺看过两遍,视线定在其中一行堪称狷狂的赤红字迹上,眉头却是锁了锁,竟道:“恐怕棘手的还不止于此。王诰信中所言,未必是全部的实情。”
周满与金不换都看向他。
王恕便道:“他信中提到,宋兰真去找他是询问与你有关的事,下一句才提的瞳术。可与你有关之事,难道只有瞳术吗?”
金不换一凛:“你的意思是……”
王恕道:“我若是宋兰真,一定还会问周满的剑法——自春试首日至今,对周满的实力,没有人比王诰更了解。神都王氏,又岂会有什么单纯的好人?王诰既不想你赢,也不想宋兰真赢。”
拼个两败俱伤,才是他最乐见的结果。
话到这里,他才抬头,但目光无意间从桌上扫过,看见周满面前那只已经空了的药碗,却不禁停了一停,仔细审视周满。
周满还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正自玩味:“若真如此,此人就是先把我卖给宋兰真,再转头把宋兰真卖给我。火上浇油,生怕我们打不起来啊。”
金不换却是注意到了王恕视线的朝向,连忙咳嗽一声,试图为周满打掩护:“咳,你们打个两败俱伤,到了白帝城时自然无力与他相斗,如此便可坐收渔利。如此说来,此人行事看似不合常理,实则都是深有算计,恐怕不好对付。”
王恕慢慢看他一眼,直看到他心虚躲闪眼神,才道:“若果然出于利益,步步算计,尚可预料,不算不能对付;怕只怕……”
话到这里,眉头便蹙了起来。
他顿了顿,将手中那页信笺放回桌上:“怕只怕,他是真的有病。”
周满与金不换一怔,不解他意。
王恕便垂眸看向自己指腹沾的那抹红痕,神情有些少见的沉冷:“这封信是用他自己的血写的。”
指尖轻轻一捻,那抹红痕之上便立刻浮出细碎的金色焰光,分明与当日王诰对战周满时所用的凤皇涅火系出同源!
这一瞬间,屋内安静极了。
在听清王恕话语之后,周满头皮都麻了一下:什么人会用自己的血给仇敌写信?
再看向桌上那封信,甚至无法克制地感到一种悚然。
王恕轻声道:“或许那日,你该杀了他的。”
周满无言,垂首静思。
金不换听见这句,却忽然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尊厌恶杀戮、常怀悲悯的泥菩萨,能够如此平静地说该杀人呢?
王恕则道:“后日一战,你有伤在身,宋兰真却以逸待劳,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