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了。知道吗?” 从万卷书,到万里路…… 这温柔的话里,其实带着几分无法回避残忍。 成方斋眼底的泪又掉下来。 只是这一次,他终于放开了拉着周满袖角的手,慢慢点头,坚定地道:“我知道。” 周满看着他,又静片刻,才道:“去吧。” 她与金不换立在原地,目送着灰衣少年余善牵着成方斋的手,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泥盘街街口。 金不换道:“他小小年纪,却洞察力惊人,能从细枝末节窥知那帮人的破绽,强忍恐惧在村中十余日,直到父母也不对了才果断出逃,胆略也十分不错。我想那些人发现他跑了之后,不可能没有追查找寻的,可他竟安然无恙来了……心性天赋俱是上佳,假以时日必是大器。” 周满却想,成方斋之所以能发现村中异常,并且能成功出逃,只怕还是《神照经》的功劳。 《神照经》乃是王氏三大功法之一,在当世也能排进前十,乃是稀世罕见的好功法。 成方斋天赋不错,练的进境极快,五感也比旁人敏锐。 夜里发现那些人去她家旧宅时,他正在练功;且那帮神秘人,大概也想不到一个寻常的山村小孩儿会身怀这这等上乘功法,即便他跑了,也未必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不对,派出去追找的人手未必很强,这便给了成方斋机会。 只是前世她不曾与韦玄谈判,不曾拿到《神照经》,也不曾将此功法随手扔给成方斋,且更早早便离开了蜀州,前世这时她已身在神都,却不知是否也有这些人去村中查探…… 旧事种种,倏尔浮上心头。 周满抬手看向自己断指的手掌,只觉那早已愈合的伤处又在隐隐作痛,便笑一声:“你不问区区一个周满,为何劳动这么多人大费周章地探查吗?” 毕竟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天赋不错、被韦玄当做王氏未来客卿培养的幸运儿,因占了大公子王诰进学宫的名额而被针对。 可若仅仅如此,只需为难她、刺杀她便是,有什么必要还到她出身的山村去查呢? 以金不换的聪明,不该忽略这一疑点。 金不换却只是想起了方才成方斋叙述中的种种细节,那斩断周满小指的柴刀…… 什么样的母亲,又是为了什么,会狠心将女儿的小指斩断? 他潋滟的眼眸静默注视着她,只问:“疼吗?” 那节残缺的小指轻轻一蜷,下意识收了回去,周满抬眸认真回视他,再次提醒:“金郎君,我是个有秘密的人。” 金不换竟轻声:“那你要把它们藏好。” 周满望他良久,终于摇头一笑,只心安理得地叹一声“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便直接收了那隔音阵法,抬步就走。 金不换问:“去哪儿?” 周满头也不回:“毒还没解,我是病号,自然是要去大夫那儿点个卯。” 金不换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一块儿向病梅馆去。 半道路过那周满曾和妙欢喜一块儿喝酒的勾栏,金不换想到什么,忽然说了一句:“你知道陆仰尘也回神都了吗?” 周满扬眉,有些意外:“宋兰真回是为花会,他为什么?” 金不换道:“那位瀛洲来的白衣卿相、天人张仪,已向不夜侯陆尝,也就是陆仰尘的叔叔,下了战帖,立下赌约,近日就要交手。明天则是王氏那位大公子生辰,我听人说,他不仅要大宴神都,而且……也给这位张仪先生,发了请帖。” 周满的脚步,瞬间停下:“王诰给张仪发请帖?” 白衣卿相,天人张仪。 张仪不是像神仙,他就是神仙。 其修为深不可测,其谋略无人能及,却集六州剑印要择一明主辅佐。 前世她末路穷途,可都拜此人在台前一力操持所赐! 这王诰,难道是想? 无论对王氏还是对张仪,周满都没有半分好感,一念及此,脸上便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只道:“虽然张仪未必会去,但生辰大宴……明日啊,那很快了。” * 中州神都,洛水之阳,在蜀州以东以北,出剑门关行千五百里乃至。 六州一国,属中州最盛;中州之盛,又以神都为最;而神都之最,全在三大世家。 偌大城池,云气拱卫,宛若天都。 放眼望去,自是玉楼金阙,鳞次栉比。然而任谁进得城来,第一眼看见的,却都不是这城中的奢靡繁华,而是头顶上—— 那三座倒悬之山! 山尖在下,上方却如一剑削平般,在蒸腾云气中筑起宫阙楼阁、道坛法台。 三座倒悬山,一座正中正北,一座城左正西,一座城右正东,皆浮在高空,挡住了天上的日光,将三片浓重的阴影投在城池之上。 午正三刻,最中间那一座倒悬山上,一道瘦高苍老的身影正穿过重重宫阙亭台。 若徐兴在此,想必认得出,这正是那位在传讯时责斥过他的廖长老。 然而这时的廖亭山全无了那日的倨傲,只余下一身恭谨。 那重重楼台东面,便是一座水面平滑如镜的小湖。 他到得湖边,分明无人,却躬身禀告:“大宴诸事已备齐,廖亭山请见大公子。” 湖面顿时被风吹皱,竟揉作五色。 万千光彩好像打翻了粉墨,混杂中却飞出黑白二色,凝成玉板,乱中有序地依次排列起来,各成八卦卦象,铺成一条黑白栈道,通向湖心小岛。 廖亭山这才踏上那黑白玉板。 他脚步经过,分明无声,湖中那些或金或黑的游鱼却受了惊,一旦跃出水面,那些湿润的鱼鳍便化作羽翼,鱼也变成了鸟,纷纷振翅飞去。 那湖心小岛上建了一片精致的屋舍,廊下所垂却并非帷幔,而是一张又一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