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一字,一句一句。 她不知这《夫序》的创作者究竟是谁,却又莫名能从他的字里行间,体会到几分异样的熟悉之感。这等行文风格……漆黑的夜里,姜泠面前忽尔多出一道身影,那样干净的梨花白衣,纯洁得像是天上雪、云中月。 她已有许久未想起过那人。 或者说,她已有许久未主动想起过那人。 而如今,摆在她面前的这份《夫序》,却莫名让她联想起那份写得清楚细致的手札。 ——身为男子,需修夫德夫容,不可奢淫无度,倨傲轻慢。敬妻爱子,心洁家盛。 姜泠的手指一寸寸收紧。 无边漆黑的夜里,她紧紧抱着那样一本书卷,忽然失声痛哭。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 强大到足以用冷冰冰的盔甲,将自己那颗心尽数保护,尽数包裹。 却未曾想,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在他离开的第四年,因为这样一本书哭到几近晕厥。 月光莹莹,从窗边打落,将她孤寂的身影拉得极长。 她低下头,将脸埋入臂弯,双肩随着哭声发抖。 …… 翌日醒来,她两眼红肿得很厉害。 绿芜走进来时,着实 被她吓了一大跳。 但姜泠却浑然不在意,她坐在贵妃椅上,任由身后宫人替自己梳洗打扮,微微闭目时,想起若干年前曾与季徵的谈话。 那时他们还在江南青衣巷,二人肩并肩,自那家书店走出来。 少女微微昂头,有日光倾落,撒在她俊丽的面庞上,她眼中尽是一片澄澈干净。 那时候,面对她的疑问,季徵沉吟片刻。 继而,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 “会有的,阿泠,会有这样一天的。” 季徵的目光放远,望着不远处那一袭朦朦胧胧的烟雨,视线也变得朦胧而迷离。 他的声音被这光影笼着,穿过时间的重影,徐徐而来。 “我相信,在若干年以后,一定会有这样一个国度。人们生而平等,没有男女阶级之分。女子可以读书、行商、为官,不再因为性别而受到歧视与压迫。” 大魏顺德四年,夏。 明宜太后懿旨,普天之下,所有女子皆可入学堂。 女子学堂先是在京都兴起,加上朝廷的大力扶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广至全大魏。 大魏顺德四年,秋。 明宜太后懿旨,鼓励女子行商,于京都创办女子商行工会。 不过半年时间,全大魏上下,大大小小的女子商行工会已有二十余所。 …… 春去秋来,日月更迭,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天。 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京都中桃花久久未开,姜泠裹着稍厚实的一件外衫,依旧觉得有些凉寒。 女子学堂与女子商行工会都推行得很好,姜泠想,再观望些许时日,便不再管那些朝堂政事了。 煜儿也长大了,也是时候该让他独当一面了。 正想着,绿芜带着卞玉走进来。 对方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见了姜泠,戚卞玉先是恭敬一福身,而后将一些饭菜补品摆到桌子上。 姜泠能看出来,这小丫头极敬重她,每每望向姜泠时,她的眼里总会有不加掩饰的敬仰与崇拜。 戚卞玉将手里头东西放下。 她本欲寒暄上几句,可一转眼,却看见这满院子的空寂。太后娘娘不喜纷奢,极爱清净。可眼前这般……难免也有些太清净了。 这不能说是清净。 近乎于说,是清冷。 这偌大的菩提殿,放眼望过去,竟连半分春天的影子都没有。戚卞玉抿了抿唇,重新凝望向眼前的女子,心中莫名觉得难过。 她回去,将这件事同皇帝说。 少年天子放下奏折,于案前沉默良久。 终于,他忍受不住了,同姜泠说,带她去一趟江南。 再次听到“江南”这两个字,姜泠竟有些恍神。她想了想,觉得也好。她本就喜欢江南,这朝堂她总归是要还给煜儿一个人的,倒不如离开这喧嚣的京都,去江南过几年安 稳自在的日子。 朝堂政务繁忙,步煜走不开,便让季徵与她一同去。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颠簸,终于重新踏上了江南这片土地。姜泠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的湿雾朦胧,一时间感慨颇多。 也不知,他们当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