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走。”卫景英虚虚地吹了声口哨, 比蛐蛐的动静大不了多少,而后这拨人又一个个陆续飘走了。 他已经连着半个来月每晚的子时初都要来这里转悠停留一趟, 这么规律的“行动”很快就被裴骏的人盯上了。 宿在京兆府的铺舍里他们不好下手, 卫景英迟迟等不到姓裴的来对付自己,特意找了这么个“好”地方给他们个机会。 今晚他们终于撒网来捞卫景英这条鱼了。不得不说,这个鬼地方僻静又人少, 最适合下黑手了。 卫景英从漆黑荒芜的宅院之中撤出来之后没有立即离开, 而是在对面不远处找个墙角蹲下来,不一会儿, 他身边陆续来了十来个小乞丐, 他们手里捧着酱猪蹄, 席地而坐吧唧着嘴啃起来。 才啃了两三口,就听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似往方才他们离开的那宅院去了。 一个小花子拿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渍, 凑到卫景英身边:“大灿哥, 曾大人今晚真的会来这里吗?” 卫景英望着黑沉沉的夜色:“他会来。” 那位风尘仆仆从江西知府的位子上赶到京城来上任京兆尹的曾文曾大人, 此刻或许就在赶来的路上了。 明日五更他要进宫面圣, 难道不得知道一下他的前任京兆尹梅度己到底因为什么事跟左冯翊秦瑀、右扶风柳尽起争执, 以致于打起来的吗? 那件事的起因就在这宅院里,曾文跳不过去的,他必须得来。 别问卫景英是怎么知道的,他那天晚上可是陪着赵明和一众京兆府的差役喝了六坛子酒强撑着没醉才套出话来的。 小乞丐们吃撑了打个饱嗝倚在土墙边上打盹。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 他们都快要去见周公的时候, 忽然被咣咣当当响起来的械斗声惊了惊:“大灿, 打起来了?” 谁跟谁啊, 听着打得还挺激烈的。 卫景英:“……” 这动静确实有点大, 难道曾文一个中年的文臣, 还身怀高超的武艺不成。 他用的什么兵器,好奇。 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打了个哈欠道:“大灿哥我去瞧瞧。” 说完他猫过去了。 卫景英沉着气没动,甚至,他不能好奇凑上前去,甚至还要随时跑路,万不可将自己牵扯进去。 过了片刻,那小乞丐来了,他兴奋地劈了个叉,“嘶”的一声裤子崩开了:“开眼了开眼了,好像是羽林卫在跟人火拼……喊打喊杀的……” “那羽林卫打杀的岂不是姓裴的人?”小乞丐愣怔着道。 想来这曾文曾大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出动了羽林卫? 嚯,好大的阵仗啊。 “大灿……”等他们回过神来想求证时,卫景英人早走了。 京兆府。 咚咚。 卫景英才回到铺舍和衣躺下,就听到了敲门声,他迟了会儿才应道:“谁啊,睡着呢。” 外头功曹参军赵明瓮声瓮气地道:“出事了,快起来随我去个地方。” 自从那次瀛洲公主来京兆府时这小子没按照他的话去办事,赵明待卫景英明显冷漠了,甚至有些时候还算得上苛待,时常没个好脸色。 “哦。”卫景英揉乱了头发,磨蹭着出来:“头儿,去哪儿?” 赵明黑着脸:“去了就知道了。” 卫景英低眉顺眼地背上戟跟着他走了。 去的正是之前他天天半夜来的京南头巷子里的那座宅院,他们去时,那边乌泱泱围了三圈人马,看穿着服饰,有北衙六军的,还有羽林卫的…… 看来,事情闹大了。 闹得很大的那种。 到了跟前,赵明指了指里面穿紫色官服,带着黑漆细纱小帽的中年男子说道:“那位是今上新任命的京兆尹曾文曾大人,你随我过去护着曾大人。” 二人走到曾文身边,报了家门:“小的不知大人今夜会来视察这里,接驾来迟,还请曾大人恕罪。” 曾文中等个子,微胖,他表情未动,只淡淡打量了二人一眼:“嗯。” 他连日紧赶慢赶赶在今夜进京,就是为了能在明日面圣之前知晓一下这宅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大案,能让京兆三辅不顾年迈体弱撸袖子上手打人,几乎被圣上端了京兆府一窝? 是好奇心驱使,也是他这个新任京兆府的职责所在。 可是当他踏进这座宅院,听见向他围拢过来的脚步声时,顷刻也想撸袖子打人了。 曾文呵斥:“你们是什么人?” 呵,这宅院果然水很深。 那些人的脚步声一顿,发现来人不是卫景英,立刻掉头想跑掉。 谁知道还没跑出去呢,就被曾文的侄女婿,羽林卫宣节副尉段林带着人给堵上了。原来曾文一抵京,就拿了帖子去请自个儿的侄女婿段林,说夜里要去查个案子,嗯嗯,确切地说是去探个“案发地”,为了以防万一啊,让段林带上几个人去给自己护驾。 结果真被他“防”着了,此地真的有人在作祟。 段林带着羽林卫的几个兄弟不由分说就动起手来,曾文也叫家人亮起了火把造势吸引京城巡夜的衙役过来拿贼,结果他们打得正火热呢,忽然一人喊道:“咦兄弟你不是在北衙六军吗?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北衙六军来弄死卫景英的人:“……” 只听曾文一拂袖子冷冷道:“你们裴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京兆府这桩旧案还与你们北衙六军有关?” 利益纠葛如蜘蛛网,怪不得京兆三辅打得头破血流呢。 北衙六军的人:“……” 完了,卫景英的一根毛都没见着呢,怎么就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这曾文是御史台言官出身,平生最擅长的就是写弹劾官员的折子,被他诟病的人轻则停职,重则罢官丢命的倒霉蛋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