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幅图?外加十六首诗?制成十六锭墨?”卫景平摇头如拨浪鼓:“夫子, 来不及。” 十六幅棉花耕织图就得画个把月吧,画完之后制作墨模需要的时间更长,然后再装模、风干、描金,前后算下来没有一年的功夫完不成。 十六锭墨呢。 顾世安皱了下眉头, 打开折扇给了他一道凉凉的风, 用那种你怎么笨都能笨到开花的眼神看着他:“……” 卫景平“唰”地灵光起来:“哦, 夫子的意思是先制行于秋闱时的‘采棉’和‘拣晒’两锭?” 余下的慢慢制,慢慢献。 “嗯, ”顾世安很满意他的机灵:“我今晚就将这两幅图画出来, 明日你来取了拿去制墨模, 你们墨铺开了这么久, 赶制出两锭墨不是难事吧?” 卫景平汗了汗:“还好,还好。” 献给皇帝的墨,要制作得越精良越好,每一处打磨都是要花功夫的, 不敢有任何的仓促疏漏。 “不过这只是一条路子,”顾世安神情有点悲观:“秋闱时能不能拦下谢回来甘州府,之后全看天意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卫景平说道:“试了成不了事,也甘心了。” 顾世安又啰嗦上了:“平哥儿老姚那边真是……” 一门好婚姻。 卫景平捂上耳朵一溜烟跑了。 从白鹭书院回去,卫景平把制棉花耕织图的事跟姚春山说了,他抚掌道:“我本来回京之后想着在把姚家的匾额挂起来重振姚墨的,却苦于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墨往宫里头送, 这下好了。” 犹豫了下, 卫景平还是把咸州知州樊先和大学士谢回的事情同姚春山说了:“老姚, 这次借你的手办事,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妥不妥当。” 姚春山却笑道:“我只知道制了好墨送进宫里头就是了。” 他拍了拍卫景平的手背, 示意他多心了, 这怎么可能有事。 他们制墨世家,一旦得了好墨献进宫中,应时应景的原是本分,至于睿元帝看见了想什么说什么,群臣听见睿元帝的话又如何动静,与他一丁点儿干系都没有。 每年秋季吏部考核各地“农桑垦殖”的时候,多少人往宫里头送盛世耕织的图景,就连宫廷画师也会创作耕作图,以提醒皇帝“朝夕披览,借无忘古帝王重农桑之本意也①”,不多他这两幅。 卫景平这才收敛了些许愧疚之色。 次日还没等他去顾家取画,一早顾小安就抱着画轴送来了,卫景平打开一看,画面线条朴素,用笔却极生动,色彩大气庄重,最适合印在长方形的墨锭上不过了。 姚春山看着这两幅图眼中精光闪闪:“制出墨来必定叫人耳目一新。” “老姚,这段时间要劳累你了。”卫景平觉得制御墨这事他是帮不上忙的:“你说说你,一来就走不成了。” 姚春山笑道:“要劳累的是川哥儿,”他说道:“还要请他这段时间给我从后山的黑水潭里打几桶水。” 黑水潭的水较别处的水格外清澈干净些,用它来熬制骨胶入墨,制出来的墨色泽清新,越陈越亮,格外难得。 卫景川耳朵灵,他在外头听见就应了下来:“这还……不不是小事。” 说完发现自己又结巴上了,他懊恼地挠了挠脑袋。 …… 之后,卫景平闭门谢客苦读了一个多月的书。 到这个时候无论是学问还是做文章、赋诗的技法早已学完,该练的也都练过了,他就每日在家中模拟秋闱考场,自监自考,而后再复盘评判一下自己做的文章和诗句。 卫景平的目的是想通过每日苦练,等来日入了考场,绝不犯一些意外的错误,比如“越幅”,就是考生在答卷时空了一页,直接从下一页开始写了,那么这科直接就没戏了。 蒲松龄在《大圣乐》中有过一段关于乡试落榜的记载:“得意疾书,回头大错,此况何如!觉千瓢冷汗沾衣,一绺魂飞出舍,痛痒全无。”,说的就是他在康熙年间乡试的时候卷子答得很好,但因为写得太丝滑以致于“越幅”,然后出了上千个瓢的冷汗吓也吓死了,但还是被“黜落”,意外地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而落榜了。 还有诸如避讳、抬头,涉及尊长要提格另写,曳白及涂改等等,他全都一处不遗漏地细细练过。 以及保证下场应试的时候不会在考号里犯这种错误。 月余后,等他放下书卷打算好好休息个一两日的时候,咸州知州樊先找上门来了。 不过他这次并不是单独来找卫景平一人的,而是带了银两送到县衙,说是给上林县此科秋闱下场的秀才们上甘州的路费银子,命他们来县衙领银子画押并顺带见上一面,叙个话。 正如顾世安所料,樊先头一回找卫景平隐隐吐露替考之意果然是虚晃一枪,他这次大张旗鼓地来上林县,或许才是实打实地要搞事情了。 “要不给他来个有来无回?”卫长海寻思着:到了上林县他们的地盘上,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出点“意外”还不容易。 “爹,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卫景平说道:“不可轻举妄动的。” 樊先混迹官场数十年,可谓老狐狸中的领头狐了,万分小心应对还担忧不够,哪能莽上去就干了。 卫长海不服气,卫景平戳他软肋:“如今我二哥可是在羽林卫当差的,是皇家侍卫了,咱凡事不得往明处做?” 焉能动辄山匪做派。 何况上次樊先对他也是含蓄地诱之以利,点到为止,他也打哑谜般地婉拒之,人家不也没再纠缠他了吗。 犯不着喊打喊杀的。 提到卫景英,卫长海脸上立刻蒙了一层神采:“哎呀,你说英哥儿怎么就这么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