撅着胡子埋怨:“户部这椅子多少年没换了,怎么这么易坏?” 卫景平俯身掰了下椅子腿,那木头确有年头了,不怎么结实,他心道:前户部尚书谢回谢大人不是最讲究风雅的吗?怎么户部里头破败成这样,这是多少年没修缮没添椅子了? 这要是摔坏了老大人们就麻烦了。 纪九渊说道:“谢大人掌户部的时候年年向陛下要银子修缮户部,修缮到哪里去了?本官看都饱他一个人的私囊了。” 要了银子,却连给户部添置一把结识的椅子都不肯,实在是叫人生气。 路正则一个劲儿摇头叹气,他连谢回罢相离京之前还未来得及呈上去讨要修缮费用的奏折找出来:“诸位大人看看,谢大人打着修缮户部的名号一年索要数百两纹银……” 众人看过那本奏折,都皱眉叹气不止。 “今年这修缮银子还得要,”梅清敏说道:“诸位大人想想,咱们没有谢大人在陛下面前那么得脸,该怎么才能要下来银子?” 他们户部虽然管着朝廷府库的银两进出,但那也是替天子保管,每一笔账还是要去云骁帝手里讨朱批的,谁也没胆子私自挪用。 众同僚低头静默。 咳,这事儿他们办不来。 卫景平心念一转,呵…… 这不正好送给他一个找皇帝老儿要银子的机会嘛。 八月二十七是户部向云骁帝呈送榷酒曲令在京城推行满一个月的日子,户部要觐见云骁帝,当面向他呈送进账的银子账本,头前一日,卫景平坐在椅子上用力晃荡了下,那椅子经不住他折腾,咔嚓也断了条腿,把他结结实实地扔在地上。 “哎哟,”他坐在地上捂着腰爬不起来:“梅大人啊,下官这一摔,明日面圣的时候要出丑了。” 梅清敏看了他一眼:“……” 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了,这小把戏哄骗得了谁呀:卫景平那么矫健的伸手还能跌下椅子? 那必然是装的呀。 他心思回转那么一想,懂了。卫景平这一摔是为明日面圣做准备的,做的向万岁爷掏修缮银子的铺垫……此计甚妙啊! 嘿,卫景平这小子。 有人带头了他不能不配合一下,于是梅清敏跺了跺脚,一屁股坐下去,他那把才修补了断腿的椅子又嘎吱一下零散了,他也跌坐在地上捂着腿“唉哟唉哟”叫起来…… 不一会儿,纪、路两位户部侍郎也跟着“唉哟”起来。余下的同僚自不必说,一个个很快也“唉哟”起来。 “唉哟”这事儿不到一日就传遍了别的衙门,谁听了都瞧笑话:“明日户部那帮官爷儿面圣,不会一个个瘸着腿去吧?” 户部的官吏当然不能都瘸腿去见云骁帝了,那就显得太假了。当然还得是头回真摔的三位老大人出面,瘸着腿进宫就够了。 麟德殿上。 五更初,云骁帝眯眼看着梅清敏一瘸一拐地来上朝来了,正要开口关怀几句老大人,不经意又瞧见户部的纪、路两位侍郎走路也甚是不便利,天子微讶:“三位爱卿这是怎么了?” 瘸腿这种事还能扎堆一块让户部大员们碰上? 众公卿憋不住低笑起来。 “回陛下,”梅清敏拖着他一条瘸腿往前挪了一步,厚颜无耻地嚎啕哭穷:“臣……臣昨日把椅子腿坐折了……” 梅大人出身翰林学士,稍稍拿出一分文采就将户部的穷描述得让人代入感那个强啊,几乎都听得心头发酸,一冲动都想慷概解囊掏银子给他,让他换一把结实椅子坐坐。 云骁帝当然也听得泪水……哈欠连连:“嗯,朕知道了。” 该给户部批修缮银子了。 这个每年走一回流程,他熟。 等户部三位老大人在朝堂上奏了榷酒曲令推行一个月下来收上来的总银两数,众公卿皆发出唏嘘的惊叹声——这么多! 对于户部办的这件事,云骁帝很是满意,心道,这次不仅要批给他们修缮银子,还要赏户部的每个人! 想到这次办事的三位年轻的官员出自翰林院,下朝之后他又吩咐:不光赏户部官吏,连带着穷得叮当响的翰林院也跟着赏! 分别赏一筐银子。 且他要跟着去户部和翰林院分发赏赐。 奉旨去办这事儿的是给事中丁仲真,这人出身翰林,常出入宫廷侍云骁帝左右,是负责监察六部官吏的,官不算多大,但牛气哄哄。 不过这人口碑不好,据说当年云骁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与皇子们争帝位身心俱劳,有阵子痿了,丁仲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汤药,以泡浴可治。为了不让这件事传出去,丁仲真亲自抓药煎熬,甚至还服侍云骁帝洗浴。 哪有不透风的墙,后来这件事还是传出去了,翰林院士子纷纷怒了:这是你一个进士出身的人干出来的事儿吗? 有刻薄胆大的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洗鸟事中”,反正很鄙夷此人。 丁仲真也不多喜欢这群寒酸清高的翰林院士子,更是对“洗鸟事中”这个外后恨得牙痒痒,他领旨后进言道:“陛下,臣有个主意,可让赏银子这事儿有趣些。” 嗯哼,报仇的机会来了,等着瞧,这回非让你们一个个出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