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儿的冬天很冷,特别是下雪时。 飞檐上结成了密密匝匝的冰柱,走在下面只觉心惊胆战,不寒而栗。而空气和风呢,就好像一根根细针扎在裸露的皮肤上,虽说如此,路上还是有很多外披貂皮大衣或者短袄,内着各色旗袍或是紧身衣服,蹬着踢踢踏踏的高跟鞋的女人。她们独行,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烟花烫的卷发顶着小帽,妆容精致若娇花,在使长安感觉到自己的确真实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冬天,也能在嘴角绽放出艳丽的红花。 马车路过她身旁发出比秒针还缓慢十分的滴答响声,布帘轻晃,车夫穿着大筒靴子走在积雪的路上。电车停开,黄包车车夫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墙角瑟瑟发抖,也有一些年轻的等在达官显贵进出的门口已有人出来就吆喝道:“小姐先生,要不要坐车。这雪天可走不得路哟。” 还有卖报童,清脆的童声被从霄至壤的风带远,穿着小布鞋的女孩走到长安面前,两根麻花小辫上的红绳扎得很紧:“大姐姐,你要买花吗?” 被冻地和雕塑般僵硬的脸在围脖中蹭了蹭,长安柔声问:“你有家人吗?” 女孩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散去了。多可怜,长安心想,不如带她和我作伴。 “你叫什么?” “小红。” “小红,那和我走可好?” “可是妈妈她——” “和我走好吗?” “对不起,大姐姐。”女孩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 长安迈着犹豫的脚步走在外滩,看到高耸塔尖。她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路边传来的《四季歌》,和眼前外滩的景色叠加让她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此刻脑子里被浦东机场、出租车和黄包车马车电车压碾过一样杂乱混沌。 掂量着身边的钱币,好吃懒做之后几十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神威应该不会再来找她吧,自然而然地就想到这个问题。不过找到又怎样?她带走的是自己这将近十年攒到的钱。 比起听周璇的歌曲她更想听陈绮贞,为了怀念才抱着侥幸的心理从江户国际机场做飞机到上海。结果发现此地被称作为“魔都”,二三十年代的景色和现代科技共存,构造了一座不伦不类的城市。 像是你在家中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找来找去找不到又在大半夜跑去公司把办公室翻了一遍。当抱着痛苦不甘又失望到谷底的心情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垃圾桶旁边你喂过食的那只好感度为100%虎斑猫正坐在你的失物上搔首弄姿。 当时的心情应该是什么?喜悦还是无奈,亦或是愤怒? 当即买了一张机票准备去伦敦,看见熟悉的地方被弄成乱七八糟的样子不如去连它的过去都一起喜欢的城市,二十世纪初的伦敦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她在伦敦留学四年,独自创业。故乡的朋友们几乎杳无音讯,她也无心顾及。 等到毕业回去后和自己有关系的人竟然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一位律师找到她告诉她八岁以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给她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产。 第一感觉是疑惑其后为愤怒狂暴,把孤儿院里的的东西摔成烂泥一滩也没有结果。之后她就用十分之一的钱到处玩,十分之七用于投资,剩下的都存在银行利滚利。哦,还用了一点儿还债。 那些钱会去哪里?我一个人创下的公司现在又怎么样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愤恨突然被油然升起的寒气包围。 靠在舒适的飞机座椅上,长安坐如针毡。 烦躁情绪,脑中此刻一团乱麻,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在她的邻位上——坐在旁边的大叔蓄着浓密的胡子,有些凌乱的火红色头发在脑后绑起辫子,明亮深邃的褐色眼睛。 他朝长安笑了笑,继续用刀叉切割蛋包饭,粘稠的番茄酱粘在叉子上,他拿起来含到嘴里舔了舔,番茄酱沾到了火红色的胡子上。不过他还是很开心地一口口吃着,给人一种几天没吃饭的感觉却不急不缓。长安看着看着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小女孩,你要不要尝一口。”大叔转过头慈爱地笑着,叉起一口蛋包饭递到长安面前。 长安及上半身向后退了退完全靠到椅背上,摆了摆手:“谢谢,我不用了。” “呵呵。”大叔眯起沉静的褐瞳诡秘地说:“我是路德维希,三十五岁,未婚。” 好年轻,长安有些惊讶。 “我叫长安,十八。”她说。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大叔的眼神飘忽了一瞬又收回凝视在长安身上。长安而自动把这一句话当做幻听了,因俄日这个词语虽然让她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