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狰狞的鬼差来回飘走,凉飕飕的寒气直灌入背脊。 专门存储生死簿的有一道门锁,黑白无常解开门锁,便让阎鹤进去。 他们倒也不担心,毕竟就连他们,也不能改动生死簿,而不允许被看的生死簿,凡人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存储生死簿的大门敞开,内里望不到尽头,宛如身处一片汪洋。 空气中厚厚的灰尘激起漫天飞扬,直通天的高大书柜已经密密麻麻摞满生死簿,书柜里的生死簿被挤得东歪西倒。 实在放不下的生死簿堆在地上,歪歪斜斜摞成了一座小山。 阎鹤走了进去,发现高大的木质书架上随意摆放着一些摊开的书籍。 白无常拎着铁链,低头拍着自己的肩膀道:“先前为了方便,有些鬼差会直接在这里誊抄生死簿。” “长年累月待在这处,有些鬼差就习惯了写东西,有的写书信烧给家人,有的写话本打发解闷。” 终于将身上的灰拍了干净,白无常拎着铁链道:“其他存储生死簿的地方也同这处一样,你先考察罢。” 阎鹤点了点头,随后就看到黑白无常退了出去。 他一个人站在漫天飞扬的灰烬中,慢慢走着,看着密密麻麻摞在一起的生死簿,一边走一边翻着生死簿,在脑海里计算着需要多大的电子存储空间。 有些生死簿能翻开,有些生死簿翻不开,阎鹤垂着眸子 , 一路翻翻合合, 在昏暗的拐角,碰掉了一本落满灰的书籍。 书籍的书页已经泛黄,看上去像是先前的鬼差无聊时写来打发时间的。 阎鹤弯腰将书籍捡起,冷白的指骨翻开书籍,看到泛黄的第一页寥寥写了几个字。 ——乾帝七年春二月十三。 今日新来了一个知县。 大概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捐来的官职,前前后后抬了好几大箱子,不知是来做官还是来享福。 当真晦气。 阎鹤神情一顿,翻过一页。 ——乾帝七年春二月十五。 新来的知县露了面。 模样倒像是起当今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只不过瞧上去年纪小得很。 官话说得一套一套,但也不过是个权贵养的酒囊饭袋。 ———乾帝七年春二月十七。 衙门里又来了告官的人。 那农户告的是乡绅韩氏的小儿子。 可笑。 如何能告得动。 乡绅与上任知县勾结,上个告官的农户被拖出去活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可怜那告官的一家人,老母瘦骨如柴,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听韩氏之子那畜生的辱骂。 ——乾帝年间春二月十九 新知县似乎同上任知县不是一路人。 乡绅韩氏之子进了大牢。 韩氏一家奔走,衙门不少人都看见韩氏带着大箱匣子守在新知县宅前。 看着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韩家人苦守宅门,当真痛快。 ——乾帝年间春二月二十 我看错了。 新知县同上任知县都是一丘之貉。 衙门里的兄弟亲眼看见新知县收了韩家人贿赂的金银珠宝。 当真可笑。 那群人又怎么可能会为地上的蝼蚁出头,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贱命一条。 罢了。 罢了。 ——乾帝年间春二月二十二 韩氏意图贿赂朝廷官员,平日里徇私枉法、枉顾人命的丑闻桩桩件件都被挖了出来。 连带衙门里先前同韩氏勾结的人也一同给牵了出来。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新知县亲手挖出来。 衙门里那扇击鼓鸣冤的鼓,头一回不是摆设。 ——乾帝年间春二月二十四 案子了结第二日。 新知县扶着瘦骨如柴的老妇,老妇泪流满面,不断地摸着新知县的手,要跪拜新知县。 新知县慌里慌张,扶着老妇,那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完全看不出在堂上厉声疾色的样子。 眼看老妇就要跪下,新知县只好窘迫得连声叫身后的侍从。 他叫:“阿生——阿生!” 一主一仆慌里慌张地将准备跪下的老妇扶好,跟罚站一样,直愣愣地站在衙门前,听着泪流满面的老妇人道谢。 我瞧见了新知县直愣愣站着的模样,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