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往嬉游,跳掷践踏,颇为喧扰。”阅微草堂笔记槐西杂志一 萧瑟冰冷的秋雨,在经过一晚上的淅淅沥沥之后,到了近午时分终于渐次停歇。按说秋雨不及夏雨暴烈、也不及夏雨水量充足,可偏偏在一夜之间让渭河涨了几分,险些将渭桥的桥墩给全数没在水里。 渭桥两岸除了来往不绝的商旅行人以外,还有大片来不及收割的麦田,沉甸甸的麦穗末梢还沾着些许雨滴,让麦穗更加沉重。数名农夫挥舞农具,弯着腰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着,时不时的在无边麦海里起伏着腰背,仿佛不知疲倦似得。 偶尔累了,他们也会直起腰,抹把额头与脖颈之间的汗,看一看渭桥上来来往往的车马、渭河上漂泊着的船只。 数辆马车带着尘土打桥上经过,车壁四角挂着的铜铃轻轻摇晃出清越的响声,音色清亮。 一名年纪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车中,浑身透着常人所没有的贵气。哪怕经过长途跋涉,身心早已疲惫,他仍然挺直着腰背,保持着士族高门才有的风度,只是从他的眉梢间仍能寻出几分困倦之色。 “公子,过了渭桥,咱们就算是到长安了。”车夫在前头挥了个鞭花,大声说道。 “嗯。”少年轻轻应了一声,低垂着眼睑,也不管车夫听没听见。 许是旅途太过无聊、又或是即将到达目的地,车夫一下子放开了,他坐在车辕上,自顾自的说道:“要不是在路上遇到那场大雨,耽误了功夫,咱们这会早就到长安了。也不知道过了期限,太学还会不会”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我们有右扶风发给的荐举凭证,而去情有可原,太学不会拒我于门外。”少年不耐的说道:“若真是过期不候,那我们就打道回去,我家也不少那些书读。”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车夫连忙说道:“夫人可都说了,这太学可不仅仅是为了,今后无论是结交宦仕、还是拜访名师,有个太学生的身份都是再好不过的。” 少年正准备再说下去,却听见车后的官道上传来一片马蹄声,马蹄声十分轻快,大约是十几匹马的样子。 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路边的阵阵慌乱之声、以及雀跃的笑声。 “尊驾!求尊驾勒马,莫要害苦了小民啊!” 少年忍不住往外看去,原来是群十几二十岁的青年,正在路边跃马驰骋着,像是纨绔子弟在淘气取闹。他们一会在大道上撒欢奔驰,一会像是控制不住马匹一样,纵马冲入田野之中,践踏麦禾。 田间的农夫不敢上前,只得跪在地上不断的苦苦哀求着。 那些骑士犹自不顾,反倒放任马匹啃食麦穗,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奇怪的语言。 “这都是羌人。”车夫喃喃道:“长安附近怎么会有这样的羌人?” “停车。”少年立即吩咐道,待车子停下了,他方才走了出来。 这群骑士领头的是一个骑白马、着锦袍的年轻人,他在马上昂然挺立,手中凌空抽打着鞭花。他看似骄纵癫狂,其实很小心的没有抽到路人,似乎只是想以此为乐,看路人被惊慌驱散。 只见他把两指放在嘴里,朝天吹了一个尖锐的呼哨。这群人便嘻嘻哈哈的策马迎了过来,围着骑白马的年轻人在路边闹腾。 人群中,少年眺目远望,隐约看见那骑白马的青年有张很英武的脸。 他看在眼里,心里暗道:此人虽然身手不凡,但行迹放肆,不知道是哪家的将种。 这群人倒也没有玩闹多久,他们聚在一起往城门而去,每个人浑身撒发着臭汗,马鞍旁无不挂满了野兔之类的猎物,显然是刚刚打猎归来。 少年强忍着恼怒,眼睁睁的看着这群人打他身边经过。 如果现今的长安城尽是这等纨绔的话,那他还真是来错了。 这时,骑士中为首的一人注意到了这个气质不凡的少年,目光忍不住瞥了一眼少年身旁的车驾,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令明。”骑在白马之上的正是马超,他在长安憋了太长时间了,总算等到父亲马腾入城朝觐。拜官封赏之后,他这才得以与众人出城肆意宣泄一番。 庞德仍旧回头看着那车驾,忽然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你识得他?”马超跟着停下,疑惑道。 庞德摇了摇头,眼神紧盯着驾车的一匹驽马:“我不认识,但我识得这马,好好的良驹,居然用来拉车,实在是可恨。” “良驹?”马超顺着庞德的眼光看去,只见那匹拉车的马通体黄色,唯独那豁着牙的嘴巴是黑色,而且形貌极丑,完全不像是匹良驹该有的样子。 马超失笑道:“你莫要看错了,这么一匹驽马,那是什么良驹?” 身后一干亲兵、羌骑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马超笑完,见庞德依然不舍以及惋惜的看着那匹马,忽然想试试其父马腾与韩遂平常拉拢亲信的手段,于是说道:“你若是喜欢,我这就去替你买来,料那家人也是个不识货的。” 说着,马超便骑马回到少年跟前,笑道:“在下扶风马超,家父是朝廷平狄将军,未请教足下尊姓?” 那少年上下打量着马超,冷言道:“你就是马腾的儿子?” “放肆!”马超身后一人忽然叫道:“你竟敢直呼将军尊讳!” 马超向后一摆手,止住了那人接下来的呵斥,同时面色也沉了下来。他心里到底还知道些分寸,要先摸清对方的底细,再看是否发作:“未请教足下尊姓?” 少年全然不惧马超身后的若干骑士,坦然的说道:“扶风苏则。” 马超脸色立时变了变,扶风苏氏的名号往上可以溯源到随卫青击匈奴有功的平陵侯苏建,甚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