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以幽、冀、并州兵克定天下,故于黎阳立营,以谒者监之。”———————— 光武中兴以后,海内无事,为了与民休息,减轻百姓更戍负担,光武皇帝除了边郡保留都尉以外,内地各郡都尉、材官骑士尽皆废除。取而代之是在某些重要的内郡设置屯驻营兵,作为朝廷维持地方秩序的重要军事力量。 由于这些设置在内郡的营兵属于地方常备军,与普通的郡县兵不同,具有较强的战斗力。近两百年来,每当朝廷出现变乱时,内郡营兵经常被征调开往战地,参加平定叛乱。 这些营兵之中,较为出名的有虎牙营、雍营、度辽营、渔阳营、黎阳营等。 雍营与虎牙营设在三辅,主要是为了维持关中地区的安定以及防备羌胡,盖顺之父盖勋担任京兆尹时曾扩编过虎牙营。度辽营、渔阳营则是分布设在并州与幽州的屯营,主要负责边地的安危、防备匈奴、鲜卑、乌桓等。 有汉一代,众多内郡屯营之中,位于冀州魏郡南部的黎阳营,由于靠近雒阳,起到拱卫京师的作用,地位尤为重要。 黎阳营设立于光武皇帝开国之时,共有兵骑千人,由监军谒者监掌,受朝廷征调,担负征讨戍守之重任。 现任监黎阳营谒者,名叫赵威孙,是河内温县人。 魏郡,黎阳。 在赵威孙的住所中,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在窗下相对而坐。 其中一名青年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体壮大,长得一副浓眉大眼。他看着坐于对面,无论是身材、还是年纪都比他要小上许多的少年,忧心忡忡的说道:“赵公已按你说的去做了,只是他心里还是有所顾虑。这事一旦不成,得罪了袁冀州,不仅是赵公,就连我等宗族都可能会遭受殃及。”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那少年把视线从书卷上移开,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如今天子强势、朝廷振作,正是我等勤于王事之时。” 自己这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勤于王事?那只是随口说说的借口,其实心里是什么打算,他这个当兄长的一清二楚? “朝廷远在关中,外有羌胡之患,内有畛域之争。关东方伯表明尊奉,实则各行其是,这次是朝廷寻到了借口,方能联合众人声讨袁氏,其实不过是与后将军等人互相利用而已。”青年沉声说道:“仲达,你对朝廷这么有信心?” “不是对朝廷有信心,而是对天子有信心。”被唤作‘仲达’的少年正是司马懿,生得俊逸不凡,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郎独有的清秀与灵气:“阿兄即便不信我,也应该信阿翁不是?” 家父司马防托这次的使臣种辑从长安带来的信件,司马朗作为长兄、宗族现今的领导人早已看过了。对于司马防在信件中提出的计划与暗示,他心里有数,但并没有表示出来。 从司马防的信件中,他大致能摸清楚朝廷各方在皇帝的决议下同仇敌忾、目标一致的声讨袁绍,其实背后暗流汹涌,所有人都动机不纯,都打算在这件事中擭取利益。 做得最明显的就是袁术与董承二人,袁术是此次叫嚣得最厉害的一方诸侯,他借着拥戴皇室、贬低袁绍,与陶谦、公孙瓒等人合纵联合,威望日隆。 而董承则是自从率军攻入上党,便勒兵不前,除了与河南的朱儁互为声援、逼迫夹在中间的张杨表态站队以外,还大肆征辟河东、上党等地士子入幕。 至于朝廷里的其他势力也各有各的算计,只是司马朗不在朝中,其父的信件中有语焉不详,所以他也猜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河内是我家根基所在,毗邻冀州,两地簪缨之家关系紧密,屡有往来。”司马朗担心的说道:“黎阳离邺城不过数十里,如今各路方伯都在勒兵观望,而你却唆使赵公动兵南下奉迎天使,这不是煽动局势么?” 司马朗的意思很明确,在这个随时可能爆发大战的敏感关头,他们河内司马氏如果第一个动兵——即便是鼓噪军士南下迎接天使,不与袁绍正面交锋,这样也等于是公开宣告倒向朝廷。 这会引发一连串的效应,会使袁绍在缓过气后,对河内采取一定的措施,让司马氏在河内的根基一朝殆尽。 “所以我们才要打出度辽将军的旗号。”司马懿把书简卷成一筒,拿它磕了磕榻边,好让简牍边缘保持齐整:“有扶风耿氏出头,咱们又是藏在赵公的后面,并不怕袁冀州会察觉到什么。何况此事之后,他当更重名誉,犯不着找我们算旧账。” 度辽将军耿祉出身扶风,屯驻黎阳,在讨董之时,於夫罗叛乱,挟张杨击破耿祉,收其粮草辎重以扩充部众。以至于耿祉势力大跌,不得不仰赖监军谒者赵威孙得以自全。这回赵威孙在司马朗兄弟的筹算下,率先举兵拥护天使,为了增加声望,也为了万一不成也好找个替死鬼,故而特意邀耿祉参与大事。 耿祉为了重回朝廷、也为了洗清惨遭匈奴击败的劣迹,哪怕察觉到背后的风险,也不得不点头允诺。 他的加入,将这次兵变事件升级为朝中关西士人与关东士人在地方势力上的一次共同行动,只要事成入朝,无论是耿祉、还是赵威孙、抑或是司马氏都将获得丰厚的回报。这回报对于他们各自背后的推手来说,并不比董承亲自下场擭取的政治资源要少,反倒比董承的手段要高明。 对于司马懿的异常笃定、胸有成算,司马朗边听边想,目光炯炯地看着窗外一晴如洗的天空。过了好大一会,方才粗重地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来对司马懿说道:“哎,你年纪轻轻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