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贤建戚,则宅之于茂典;施命发号,必酌之于故实。”———————— 在中间插入了杨琦这一茬后,宣室殿内议事的节奏有些被打乱,竟有些往讨论农商本末的方向去了。皇帝作为会议的主持者,自然得设法将话锋扭转过来:“刚才已经申明铸币是兴民的关键,是眼下不可贻误、当速议急行之政。” 皇帝本就没有将铸币权交给少府的意思,既然有董承的话在先,那他也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直抒本意。事后张昶要怪,也只能怪到董承头上:“少府兼事烦剧,禁内财货、山林池泽之税、如今还要管着盐铁,样样都是紧要之事。若是再许以铸币……我担心张公精力不够,别累坏了身子。” 张昶年纪近五十岁,在这个时代已称得上是高寿,虽然年纪大了,但精力充沛与身体硬朗,各方面都还算不错。但此时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张昶也只能‘行也不行’了,他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臣叩谢陛下厚爱!” 他话一说完,便在皇帝的示意下走回自己的座席,脸色有些沮丧。没想到不仅没给少府抢到铸币权、反而还开罪了董承,自己身居朝廷最有油水的职位,身后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经此一遭,必会有人从皇帝的决议与董承的态度里揣摩出什么,从而对张昶进行算计。 董承冷眼瞧了下有些后悔不迭的张昶,心里暗自得意,面不改色的对皇帝拱手道:“君上,这新铸五铢,臣请以金曹……” “我有意重设水衡都尉,专管铸币、供金银皮帛等事,官署建在上林苑。其下再设钟官,技巧,辨铜三官,一应体制,皆如孝武皇帝时故事。”皇帝像是没有听到董承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水衡都尉原掌造船、治水等事,仍旧交付都水使者,设都水监,以此划清职权。” 董承有些惶然失措,本以为这是件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皇帝另有打算。他不敢想针对张昶那般气势凛然,当下只得抬出光武皇帝来,支吾着说道:“这、那金曹岂不形同虚设,有失光武皇帝设立金曹的本意啊。” 他想拿光武皇帝来压皇帝,却不知道皇帝根本不在乎什么祖制,而汉代也根本没有像明清那般对祖宗家法盲目尊奉。 皇帝不以为然的说道:“太尉本主兵事,手下管着兵曹、尉曹则还罢了,却兼管财货,还管着主持民户、祠祀、农桑等事的户曹,这未免有些不伦不类,我看还是趁此精简了吧。” 同样是作为三公,太尉府的属官却比司徒、司空的范围要广。这是由于东汉的太尉要尊于西汉的太尉,在有丞相的时候,西汉往往将太尉的属官转归于丞相,而在东汉则相反。故而光武皇帝改大司马为太尉之后,在权力分配上,太尉的职权逐渐加重,于军事顾问之外,还综理军政。 皇帝虽然还没想过要改动官职,但适当的对职权作出相应的微整确实可以的,这样能使权责更为明晰,办事效率更加高效。 “今后太尉府管军不管民,比如邮传、军吏升迁奖惩的评议、辎重粮草等事。而凡涉及民务的曹掾,则一概废除,以明定职司。”皇帝淡淡的看了董承一眼。 但他也没让董承丧气太久,毕竟董承今天的表现也算是差强人意,皇帝怎么也得给点鼓励,让对方在以为没有希望甚至受到挫败后,突然蒙获恩赏,这样才是恩威并施、收放自如,令人敬畏:“大司农周忠,即日起转拜水衡都尉,秩二千石;尚书左丞鲁充拜技巧令、太尉府金曹掾董凤拜钟官令,各秩六百石,归水衡都尉统属。中台在策书中要写明铸币事关重大,不可疏忽,下个月我要见到新铸的钱范与五铢样钱。” 鲁充是扶风郿人,在关西士人中间属于不亲不疏的一类人物,并不在马日磾等人的核心层。而且由于他同时也是廷尉法衍的桑梓好友之一,故而在立场上要跟法衍以及法衍身后的皇帝更为亲近。 技巧令主刻钱范,钱范就相当于是后世的印钞版,在主鼓铸的钟官令、主原料的辨铜令等上林三官中间属于至关重要的位置。 皇帝等于将印钞机交给了鲁充,他相信有法衍跟对方的情谊,再加上自己这次突如其来的优待,鲁充这个边缘人物自然会知道该走什么样的路。 在皇帝的调派下,铸币的事情各方都有一定的参与,彼此牵制,也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虽然水衡都尉在皇帝眼中要在今后当作央行来使用的部门,非得全安排自己人才放心。可谁让皇帝真正亲政掌权才一年不到,看似位高权重,其实根基还很薄弱,根本比不上马日磾、杨氏等人数十年的经营。 真正属于他的帝党亲信不仅不多,而且除了北军中候王斌、侍中荀攸、平准令贾诩、廷尉法衍、少府张昶等人以外,能够拿的出手、独当一面的人也实在太少了。 何况这些人都各有紧要的位置,不能轻易离开帮他去管铸币,而作为皇帝人才储备的秘书监以及基本盘的太学等人又都很年轻,还来不及供皇帝使用。 亲信人才的缺少是皇帝当前的一大软肋,而且是不能一蹴而就,非得熬时间才能解决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再有大权、再有好的改革政策,终归到底也得安排得用的人去实施。 在自己人尚不足以掌控全局的时候,允许各方参与其中,采取利益分摊、共享共建的方式成了皇帝的首选。 皇帝说完了这话,该有所反应的人却没有表示,他不由得放眼看去,发现坐在底下的大司农周忠身子僵立,恍若雷击,好像是被这个突然的授职惊吓住了。 “大司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