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是走了别的山道?”在街亭等了几天也不见人影的张济怒骂一声,对着路旁的石头狠狠踹了一脚。 徐荣也有些郁闷,此次大战他几乎被人遗忘,仅仅是击败韩遂留在街亭的守军。本来要是能在街亭成功伏击韩遂,战后论功倒还好说,可眼下这情况却让他有些生疑:“群山绵延,只有街亭这一条道可容大军通行,除非韩遂舍弃兵马……”他看了一眼张济,忽然说道:“张将军一路过来,难道就未曾见到韩遂的部众?” 他是何等老成的人,岂能看不出张济有意责怪他疏忽了其他地方的防备,这种埋怨推诿的做派是徐荣见多了的。 张济老脸一红,忙辩解道:“我这一路来的确未见韩遂大军,不过在途中追到不少羌胡,说是见战胜无望,自行脱离……不对!”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徐荣眼中也突然露出一丝精光,低喝道:“安定!” 张济同时醒悟,话不多说,忙与徐荣整合兵马,待留下一支军队驻守街亭以外,两人立即赶往东边的安定郡。然而他们终究是去晚了,韩遂早已攻破了数座县城,补充粮草后火速往西撤去。徐荣虽截住了部分尾巴,但斩获甚微,让他大呼悔恨。这时他听闻河西四郡在武威郡丞毌丘兴的带领下发起兵变反正,又奉陈仓方面传来的军令与张济二人继续展开追击。 随着各路兵马接连开始向凉州反攻,形势一片大好之际,皇甫嵩这盏风中残烛也开始走向尽头。 “……奏报都写好了?”皇甫嵩躺在床榻上,两眼直直的望着屋顶,他这段时间水米未进、身体瘦得厉害,薄薄的衾被盖在身上居然平平的看不出一点起伏。 司马懿的眼睛一刻不停的在皇甫嵩身上打量着,声音依旧清冷:“都写好了,按现在的局势,不等征西将军来并,旬月之内便可大破金城,将韩遂传首三辅。” “传首三辅……好啊。”皇甫嵩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屋顶,他的声音总算有些激动,不再是空洞乏味:“我多久以前就盼着这一天呐……此战之后,雍凉依并州治匈奴之法,两代以降,世上再无‘羌’名……” “明公这几日再安心修养,武威郡丞毌丘兴与绣衣使张任等人策动河西起兵,韩遂四面皆敌,很快就有捷报了。”司马懿的语调平淡,但他紧盯着皇甫嵩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情绪,就连他自己也未曾察举到。 在听到刻意提及的‘绣衣使’三个字的时候,皇甫嵩的目光明显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感慨道:“从孝明皇帝至今,有一百四五十年了吧?期间多少名将、精兵枕尸于此……这仗打得太久了,如今功成于我辈,也算使泉下历代英豪有所快慰……” 他的思绪很混乱,一会说起连绵百年的汉羌战争是如何影响国运、拖累朝廷,一会又历述平羌名将,一会又说起别的事情:“我听说为了同时支应各处粮草用度,张文舒劳累成疾,几度呕血……” 听他提起少府张昶,司马懿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是,据说已经不能理事了。” “他也是名将之后啊,当初其父与我叔父、还有段公,并称‘三明’,同为军中柱石。”皇甫嵩有些惋惜的说道:“字写得好,就可惜……” “其弟张猛现为羽林中郎将,也算是继承父志了。”司马懿有意多与皇甫嵩说些话,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皇甫嵩忽然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谈及张猛此人,同时也没了谈兴。 司马懿于是闭口不言,静静地坐着,想像往常一样等到皇甫嵩睡着了再悄悄出去。 可今夜确实是不同寻常,静默许久的皇甫嵩忽然间睁开眼睛,目中空洞无物,眼神却聚焦在一处,口中疾呼道:“有乱兵来了!谁人敢袭我大营?是蛾贼波才、还是北宫伯玉?还是韩遂、边章、王国?快与我点齐兵马……” “明公!”司马懿见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糊涂,急忙劝阻道:“这里没有敌兵!” “不可能,我躺在此处分明听见马蹄声了。”皇甫嵩艰难的看向司马懿,眼前忽的一亮,枯槁的手立即攥住司马懿的手腕,手背上青筋凸起:“我儿,你来了,你病好些了么?” 皇甫坚寿? 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从司马懿脑海里跳了出来,他感觉耳边发出嗡的一声,以前一直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茅塞顿开。皇甫嵩在重病缠身的时候为何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和慈爱,为何在最后处处替他着想、打算,不仅事事报以绝对的信任与亲近,甚至倾囊相授、将自己死后的政治遗产尽皆托付。 这不单是一个前辈对晚辈的赏识与提携,更是因为一个人的名字。 司马懿知道早年病死的皇甫坚寿是一个敢于当面责让董卓的孝子,既聪明又有胆魄,但当他知道皇甫嵩将他认错之后,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就在司马懿哽咽之时,皇甫嵩又说话了:“你来的正好,董卓废帝弑后,专横暴戾,为父正要与盖元固起兵讨伐……关东小子各有心思、不能成事,天下间只有我与卢子干、朱公伟方能匡扶社稷……” 原来人到死前会想起生平最悔恨的事情,当初如果不那么‘顾全大局’、退缩怯懦,时局会不会就不一样?孝怀皇帝或许就不会被鸩杀,可这样一来当今皇帝却岂不是…… 皇甫嵩想到这里,意识居然清醒了一些,像是陷入自我矛盾当中。可他攥住司马懿的手仍未松开,反倒是手劲之大让司马懿倒抽了口凉气。 这时门外庑廊之上有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啸声,在皇甫嵩耳中却像是听到了进军的号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