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听筝】 长安,万年长公主府。 兵部侍郎周瑜总算回到了府中,由于是骑马过来,他到府的时候并不比皇帝入室与刘姜叙话要晚多久。 从外面大堂走入后府花园尚且有百步的距离,周瑜匆匆走在庑廊中,耳边忽然听到一首琴曲最后的尾音。他脚下匆忙的步伐不由得放缓了,甚至到最后居然停在了原地,安静的听着那一首琴曲由淙淙流水、变为婉转莺啼,又如月光下照、森林皎洁。 “好、好。”周瑜赞赏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一副甚为可惜的样子。 负责带引的公主家令张松跟在后面静听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这琴声虽妙,却有何不同,竟使周郎止步?” “你说这话,就证明你尚未听懂此曲。”周瑜脚步轻轻的在庑廊里走着,表情怅然,似乎仍在回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弹奏此曲的人,必然不俗。只可惜……她最后的曲调没有收好,本该是挫而后扬,如鹤腾飞,岂料沉郁到底,未免不佳……” 张松喜欢实际,不爱风雅,于乐曲一道并不如周瑜懂得鉴赏,甚至连对方琴声有误都能听出来。 且见对方口中正悠悠吟着几个曲调,竟是将刚才的琴曲略作修整,哼唱出来的确比先前的要昂扬。 周瑜虽是急匆匆的赶回来觐见皇帝,但临到门口,却不能气喘吁吁的进去拜见。张松照例带周瑜更换了常服,气度从容的往敞厅内走去,路上,周瑜仍对那琴曲恋恋不忘,他问道:“府上从未有过这等技艺的乐师,刚才的琴曲是出自何人之手?” 说罢,他不免有些疑惑,自问自答道:“听起来仿佛是蔡公次女所弹,但曲中的思绪却非如此……倒像是身世凄苦、哀怨其生。” “今日府上没有邀外客。”张松没想到冷静多智的周瑜在私底下也有痴迷琴曲的一面,他细想了想,说道:“喔,今早怀园贵人到了府中,现在还没走……” “我来时没听说贵人正在前面与陛下说话?”周瑜皱了皱眉,凝声问道。 “贵人未曾出面,想必是公主殿下没有告知……”话说出口,张松心里也是一突,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 他急遽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在他身前走着的周瑜正皱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这是何意?”周瑜低语一声,加快了脚步,很快便看到前面敞厅外战立的若干羽林虎贲卫士,见此,他冲张松低语吩咐道:“劳张令去查一查,适才在琴楼奏曲的是何人?” “谨诺。”张松虽是公主家令,但周瑜作为公主的丈夫,还是能驱使他的。就此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在周瑜往前走了几步后,他忽的问道:“敢问周郎,找到了该如何做?” 周瑜脚步一顿,他的语气由一开始的轻松自若变得有些凝重,他依旧往前走着,轻轻抛下一句:“先查吧。” 皇帝没坐多久便等来了周瑜,这时他怀里抱着外甥周循,孙绍早已被人领了下去。皇帝先是让行完礼的周瑜落座,像是一家人似的捡了些寻常小事来闲话。 周瑜不知对方心意,也与刘姜两人一言一语的附和着,他们两人彼此说话是长时间相处产生的默契,不似刻意作伪,皇帝看在眼里,心中大为满意。 “上回你举荐的那个九江蒋干,在大鸿胪担任治礼郎,年末的时候与鲜卑等族往来,为互市、归还汉民的事出了不少力气。此人仪容尚佳,又以才辩见称,以后可以效张骞、班超等人出使诸胡、游历各国。”皇帝状似随意的提起道:“江淮多才士,你以后但识其才,尽可荐举于我……明珠投于江湖而不问,难道是贤主之世该有的吗?” “臣谨诺。”周瑜挺了挺腰背,向皇帝拱手谢道。江淮不乏有才之士,但缺的只是一个举荐的渠道和凭仗,例如张昭、秦松、陈端等人,难道不是名士吗?只是因为他们曾跟随孙策,身上有着难以洗刷的污点,朝中纵有人想举荐也是有心无力。 而这次是皇帝给了周瑜一个机会,让他可以树恩于江淮士人,壮大庐江周氏的声势。当然,代价则是周瑜要始终以皇帝为马首是瞻,他是皇帝的姐夫,单就这一点来看,周瑜与皇帝的关系就密不可分。 周循似乎第一次看到父亲对别人这么恭敬,尤其是对方虽朝着皇帝,但也间接对着皇帝怀中的自己,不由得拍掌乐了。 “把孩子给我吧。”刘姜在一旁说话了,似乎看出了些许窘境:“别把孩子惯坏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也任由穆顺将周循从他怀中抱走。周循被抱走后,皇帝只觉怀里一空,腿上压力顿减,复又浅笑道:“最近的事情可还好做?” 他问的自然是裁减杂兵归属郡县的军务,这项事到如今开展已有旬月,太尉朱儁与骠骑将军董承、兵部尚书李固三人先是将司隶、并州、益州的军旅清理了一遍。 “凉州地方早先已被朱公裁撤过一次,如今边营兵、郡国兵、屯田兵各守其职,制度严密。外人看来,仅有征西将军所部二万五千人,一旦有事,顷刻能聚兵数万……此可为关东诸州典范。”周瑜语调不急不缓的陈述道:“至于关中、益州、并州等地,皆为陛下平复天下之根本,早有制度在,整顿起来也不是难事。” 郡国兵制度早在皇帝收复并州的时候就开始重建,配合着各地屯田兵,无论是南下益州、还是平袁氏之乱、克服羌患,二者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而正因如此,有不少本来退居屯田二线的将校又因战功重新得到启用,回到了一线将校的行列,大大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