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觊匆匆忙忙的过来后,急忙辩解道:“属下只是以此论为例,并非要倡行其论,只要地方郡县能在选举之时多给照顾,认其门第……” “你再如何也绕不开他的那一套说辞!”董承对此罕见的清醒,同样都是为了确保流亡士大夫的社会地位,自己无论怎么做都逃不过管宁的理论依据,这让董承无法接受。 他心里想着,当初管宁掀起朝野舆论,逼他让出三公之位,虽然权力未损分毫,但颜面尽失。如今没了杨氏等人的掣肘,自己在朝中早已非往日可比,何不索性借这个机会施以报复,先整治了管宁,出口恶气,然后再按卫觊的法子来。 既已打定了主意,又加上旁边杜骘、胡邈等人的怂恿,董承再不听卫觊的苦苦劝告,执意冷落了对方几天,然后准备好说辞,施施然入宫去了。 在这一方面,董承向来是难得聪明,他看似公道的向皇帝提了一提最看重的太学:“臣听闻太学风气不似从前,如今太学诸生,皆以门第自傲,不与寒生庶学为伍,寒门之士在太学备受轻忽。尤其自国子监开恩荫、献费入学之门以来,二者常以家世高低相争,甚有某人家世高者,便测试得优之论。长此以往,臣窃以为太学育人育才之训,将沦为空谈。” “现在如何有了这样的风气?我竟从未有闻。”皇帝轻声说道,冲外间微一扬声:“召王越来。”待人出去传唤后,皇帝这便微微有些担忧的说道:“倘若太学、国子监真有此不正之风,则该趁早刹住,以免得弄出祸尤!” 血统论、门第论正是这个时代开始复兴的观点,在此之前,建立在这种观点之上的政治制度就是周代的世卿世禄。门阀大族为了保证自己的政治权利、社会地位得以延续,势必要为自己的继承加上合法的外衣。譬如别人家里四世三公,一出来当然就得仕宦清贵,当然就得比辍耕苦读要强。这种固化阶级,僵化社会的趋势一向是皇帝所警惕的。 “臣近日偶得一论,其言大为乖谬,太学、国子监诸生多传读此论,按本索源,夸耀祖宗家世,不思学业。”董承说着拿出一份书稿,高举过头顶:“臣请君上删禁此论,以澄太学之风!” 穆顺在皇帝的授意下从董承手中接过那份《氏族论》,皇帝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知道穆顺将其展开来才随意看了两眼,淡淡道:“这开篇就写的不妥。” 董承面色一喜,正要再说,只听皇帝忽然将书稿弃在一边,话锋一转:“此事干系不小,董公回去后还是要仔细查一查,免得冤枉无辜,不能单凭几句话就下论断。至于学校的风气,我自会传召潘勖等人,亲问此事属实与否。” 说完,皇帝便打发董承回去了,正好与被召入宫的绣衣使者王越擦肩而过。 回去的路上,董承心中既忐忑、又莫名,他没有得到设想里皇帝的勃然大怒,因为此事危害到了太学的根基,更没有得到皇帝的不屑一顾、甚至是责备他胡乱牵连,小题大做。 始终摸不清皇帝态度的董承疑惑不解的回去后,与才智稍显平庸的杜骘对视了几眼后,他才总算想起来在长安除了卫觊,还有胡邈这个曾经的左膀右臂。 胡邈得闻召唤,欣喜非常,十分认真的对待了董承的疑问,费尽心思的想出这样一个结论:“国家的意思,或许是想让董公放手去查办拿问,但不能累及太学与国子监。” “这是为何?”董承此刻没有别的心情,他摆了摆手,让准备侍奉着儿子进来找他的秦庆童下去回避:“我立下名目,不正是要拿这个做借口,好好收拾管宁这些自诩清高贵重的名士么?当时彼等不单是折了我颜面,也是折了国家的颜面,倘若放纵不管,只会让今后更多人群起效仿!” “董公、董公。”胡邈跟着董承在庭院里走来走去,追着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国家才让董公‘仔细查一查’,至于该怎么查,还不是就怎么查?” “可国家什么话也没有明说。”董承皱着眉头,有些不乐意,这样一来,以后要是出了事,责任也全都是他自己的。 胡邈叹了口气,皇帝是那种会不爱惜羽毛、往自己身上揽脏事的人么?能得到这样隐晦的支持已经很好了,他劝说道:“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明说,所以董公才可以做到更多。” 董承前脚刚走,后脚皇帝便召见了王越,他对太学的一切事情都格外上心:“太学的风气,确如骠骑将军所言那般不堪了么?” “倘若真有这样的风气,臣先请贻误禀告、疏于探听等失职之罪!”王越鬓发如霜,年纪虽大,却昂扬从容的下拜,声音洪亮。 皇帝知道王越办事稳重,从不说大话,无论是主持收服益州、还是坐镇关中等大小谍报任务,对方都完成的滴水不漏,故而听了对方的担保,他也才稍稍放下心来:“太学育人,关乎百年大计,不可不慎。你手下人等要多盯着此处,对了,如今驻守太学的绣衣,仍旧是鲍初对么?” “唯唯。”王越拱手说道:“正是鲍初,其人现为太学某院舍监长,平素只管该处院舍洒扫、防盗防火等务,因与学子同住,故而太学诸生中有什么言论,都会随时禀告。” “此人曾经是平准监出身?”皇帝依稀记得这个人的身份,他是在太学初建的时候就被安插进去的头一批密探。皇帝深知,无论是什么时代,学校以及年轻气盛的读书人永远是不稳定因素,他需要时刻掌握太学的舆情,不能让太学的发展偏离他预定得方向。鲍初只是其中一个,像他一样的还有许多人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