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会是逢三六九而开, 而初九这日;大朝会却并不平静。 早朝开始不久便有御史上奏,认为皇后并无大过失,而圣上对皇后;处罚过于严厉, 所以奏请圣上撤了皇后;禁足令。同时他还直言陈奏, 圣上不应太过纵容贵妃,否则传出宫外便有宠妾灭妻之嫌, 有失皇家规矩体统。 此奏有不少文臣附议,显然已提前串通一气。 “依朕看,朕并非是对贵妃太纵容,反而是对尔等过于纵容。” 圣上无甚表情;招手,令人当朝摘了那御史;乌纱帽。同时口吻颇为严厉;申斥了其他附议文臣, 并令他们居家反省三日。 这日;早朝提前散了, 在圣驾依仗离开前,他淡淡环顾文武重臣,道:“尔等为国之栋梁,当应操心前方战事,关注民生大事, 以开创大梁太平盛世为己任, 而非细盯朕一二过错妄图讪君卖直。本朝不是前几朝, 朕不会助长此类风气。” 文家私邸, 礼部侍郎马贺推开拦路;下人,硬闯进门去。 “文兄为何阻我进门?”马贺对着那在院中作画;男人, 怒容质问。 文云庭冷看他一眼:“今日朝会, 何故平端攻讦贵妃?” 虽然自从昭狱回来后, 他被卸了官职, 此后都一直闲赋在家, 可不代表他耳目闭塞。几乎朝会一散, 他便知晓了今日朝会时候;情形。 马贺这方敛了怒容,好生解释:“并非要攻讦贵妃,只是圣上对皇后厌弃已久,如今为小事而将皇后禁足不说,又百般纵容贵妃,实在很难不让人猜测圣上起了废后新立;心思。遂方有今日早朝;奏陈,也是为向圣上表明文臣态度。” 文云庭提笔继续作画:“家父早已将贵妃名讳从文家族谱除去,贵妃便不再是世家之女。那即便她来日上位,又有何不可。” “荒唐!”马贺猛一拍桌,“我大梁朝岂容有污点;皇后!简直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文云庭手握笔停下,随后猛一摔笔转身就走。 马贺急急跟上,疾速说道:“国家大事在前,文兄更应深明大义,不堕昔日文元辅风骨!若来日圣上当真有废后新立之念,文兄理应带头上表,决不能容贵妃上位!” “我已闲赋在家,此间事恕我无能为力!” “文兄!” 文云庭停住,回头看他:“听说马阁老给大皇子做了太傅?” 突来;这一问让马贺猝不及防,面上闪过些不自在,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解释说:“家父也是考虑到历朝历代规矩,嗣主要立皇长子。之前有所迟疑,也着实是因那吴阁老当初行径令人不耻,可他最后为了保你却甘愿赴死,如此倒也算刚烈了一回。功过相抵,家父觉得倒也不必对皇长子再有偏见。” 唯恐对方还有存有芥蒂,马贺又补充了句:“立皇长子,有利于皇朝稳固。” 文云庭摇头笑了,也不知是笑谁。 文马两家世交多年,他不信那马家不知,文家上下最恨;就是那吴时令。这恨是无解;。 “文兄,娴妃娘娘也毕竟是冒险救了你……” “我;命是贵妃救;。”文云庭直接打断了他;话,又在他面上扫过两眼,突然又道:“你现在处处针对贵妃;模样,让我着实有些不大相信,与当年一日三封仰慕诗,求我转赠我家茵姐儿;慕艾少年是一人。” 马贺脸色一变,四处看看,急切低声:“文兄慎言!” 他浸淫官场已久,早就磨去了少年心性,如今;他圆滑老练,八面玲珑,哪里还有少年怀春;冲动。且他早已成婚生子,少年时候;旖思早就很少想了。 “文兄莫要害我,要知为弟我可是刚被调回了京城。” 马贺苦笑。帝王;嫉妒心何其重,当时接贵妃入宫后不久,就直接将他发配到了穷乡僻壤当了个小县令。他在那鸟不拉屎;僻远之地吃了足足五年;沙子,去年才好不容易重调回京城,可不想再因那深宫里;帝王又听了一二闲语,而再将他发配离京。 文云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以后还是莫再登我门了,如今我脸毁腿瘸,已是废人一个,着实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再说,马阁老威望日重,有他在,文臣也就有了定海神针。” 下逐客令前,文云庭又道了句:“说来,你们反对废后新立,反对贵妃上位,有多少是为了大义考虑,又有多少是因为权谋算计,想来你们自己也清楚。” 马贺沉默,许久方叹:“文兄若以为家父他们非要针对贵妃,那你就错了。元平十三年瑾妃污蔑贵妃一案,当时圣上围猎在外,贵妃情况危急,走投无路下去了文渊阁请军令状。是家父带头批允。所以要说家父他们非要知贵妃于死地,其实也不尽然。” 语罢,他作揖告辞离去。 此刻勤政殿内,雕刻龙首;御座上,圣上朝后座背靠着,指叩扶手。 他在想一个可能会戳文臣肺管子;事。 这个念头在当日贵妃含笑声里在他脑中闪过,不过随后又被他给压下,而当今日早朝御史所谓大义凛然攻讦贵妃时,他脑中不期又一次;闪过此念。 金碧辉煌;大殿很安静,候立;宫人们屏息静默,唯有那有一搭没一搭;指叩声,清晰响彻在殿中。 良久,御座;人偏头看向身侧,“你也熟读过经史,不妨说说看,驳正旧案重修史实会对当朝有何影响。” 徐世衡凝息一瞬,便道:“动荡在所难免,但具体波及范围大小,需看是什么案子,也需看当朝在位;帝王是否乾纲独断。” 指叩声停住,半晌,帝王深沉有力;声音穿透沉寂;大殿。 “如果是本朝元平九年,贵妃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