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十九年春。 勤政殿里,冯保从滴漏方向收回目光,小心提醒:“圣上,该用午膳了。” 埋首在奏章中的朱靖摆手:“待会。” 冯保轻咳了声:“圣上,皇贵妃娘娘不让您误时用膳。” 朱靖就下意识的往殿门方向望去,想到什么的他失笑了声,随即从善如流的搁了笔,抬手示意上膳的同时,转头笑骂一句:“真是个好奴才,将你家娘娘的话奉为圭臬了,都敢管束到朕头上来。” 冯保心道,您这也不是被管束的甘之如饴嘛。心下吐槽着,脸上却苦哈哈的神色,“主要奴才不敢不听娘娘的话,要是娘娘知道奴才敢阳奉阴违,耽搁了您用膳的时辰,还不得杀到养心殿宰了奴才祭天?圣上您发发慈悲,就权当可怜奴才,万别叫奴才承担娘娘的滔天怒火。” 朱靖笑过一阵,净过手用膳。 “瞧今个天不错,你家娘娘可是又去了御苑游玩?” “这倒没。”冯保边布膳边回道,“这不入春了,在建的长乐宫马上就要修建水殿,娘娘大概也想瞧个热闹,所以今个大半日都待在长乐宫那了。” 朱靖想了想,皱眉:“长乐宫尚未竣工,砖瓦杂乱,她也不怕磕碰着。” “圣上放心,底下奴才们都当心看着呢,长乐宫也早早拾掇出供娘娘出行的妥当路面,断不敢让娘娘涉险。” 朱靖面色稍霁。 用完膳后,他左思右想下仍觉不妥当,到底还是起了身,带人浩浩荡荡的往长乐宫的方向而去。 文茵环顾长乐宫的布局。 这是仿制的长信宫建的,占地面积却更大,建筑更恢弘、更华丽精致。 她在殿里的其他地方没有多停留,让人直接带她往水殿的方向去。 水殿尚在建,渠挖了一半,但隐约已经能瞧见修成后的雏形。届时会是三面环水,水波潋滟,倒映碧天白云,自成一方天地。 “娘娘。”念夏拿着帕子小心给她擦着面上细汗,大抵是见她长时间望着水面不言不语,不由轻唤了声。 文茵收回视线,转而环眸眺望这片在建的宫殿。 “念夏,你看这新建的宫殿好看吗?” “好看,这里有更大更漂亮的梅园,还有水殿呢。”念夏让自己的声音欢快起来,“等建成了,咱们可以放养些各色好看的鱼儿在水里养着,等夏天来了,娘娘可带着奴婢们在中央的那亭子里喂鱼嬉戏,断是有趣极了。” 文茵闻言就回头望了眼那渠水,半会方说道:“不,什么都不用养,就让它干干净净的。” 念夏怔怔,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似的,不由低了头。 “别怔着,准备接驾。” 清淡的声音入耳,念夏下意识抬头,却见她家娘娘似瞬间眉目就明艳起来,唇角挂着抹明丽的笑容,提着裙摆往来路的方向笑着过去。 她顺着娘娘奔去的方向望去,就见到远处前簇后拥着一人而来,明黄帝服在走动间不住翻动。 念夏伏地叩首。内心却突然生出股难言的悲哀与怨怼来。 那个人真的爱重娘娘吗?若是爱重,那他爱的是娘娘整个人,还是只爱娘娘的明艳生动?攥着刚给娘娘擦过虚汗的帕子,她忍不住想,娘娘身子日渐衰弱,他可知?娘娘人后枯萎他可知?娘娘悲痛欲绝的内心他又可知? 文茵走近时,能明显看到他面上愉悦的笑意。 “圣上如何来了?” “朕来不得?” “不是来不得,是圣上成日埋首公案里,我还以为你舍不得移步分毫。” 朱靖下意识就想说,有你在这朕又如何能舍不得移步。可话刚到嘴边就止住,毕竟这种话不稳重不合适,更何况是当着众人的面。 见她气息不匀,他招手示意人抬舆撵过来。 文茵却摇头:“想跟圣上一道走走。” 朱靖如何能不应允,待她匀息过后,两人就缓步闲走在这未建成的宫殿里。 “长乐宫建造的可还合你心意?” “连长信宫的一草一木就搬照过来,瞧着就让我觉得亲切自在,又如何能不满意?” “若殿里还想添置什么,就跟冯保说,他会安排下去。”说着,他环顾了下长乐宫整体的建筑格局,心下一动就问道:“要不要另外建个观景台,好用来俯瞰皇都的夜景。” 文茵顿了瞬,抬眸笑觑他:“这不合规矩罢圣上?观景台耗资不小,少不得劳民伤财,你为我专门建个观景台,就不怕史官弹劾圣上色令智昏?” 他淡淡道:“朕从内帑里拨银,谁敢说半句嘴。” 她咬咬唇,突然停下步子,仰眸一笑:“圣上我累了,不想走了。” 朱靖也随之停了步,刚要招呼人抬舆撵过来,却听她含着声说了句什么。声音低微他没听清,遂微微弯了腰朝她靠近些许,她顺势朝他附耳低语,气息如兰,吹拂着他的耳廓。 “我想让圣上背我。” 声音入耳,他脊背一下子僵硬起来。 他喉咙翻动了下,就想说她胡闹,却不期被她扯住袖口。 他低眸看了看攥在他纹龙袖口的素手,转而抬眸望进她促狭的含笑双眸中。她看他笑,颊边酒窝若隐若现。 “只此一次。” “嗯。” 他终是低沉声道,她则面上笑容更明艳。 朱靖先往冯保那瞥过眼,而后方挽了袖口,两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抚膝弯下腰来。 冯保刚开始还未领会主子的意思,待见这一幕,这方在惊诧中恍然,忙一个劲挥手示意周围宫人们背过身去。 文茵倾身伏他背上,两臂软软穿过他后颈搭上。 伏他背上好一会未见他起身,她不由疑惑唤了声:“圣上?” 他这方似如梦初醒,两臂朝后托过她的腿,起身往前稳步走去。 “圣上别箍的那般紧,我掉不下去。” 文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