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十六年,正月初六,凌晨,剑锋关) 夜半,明伦被数只老鼠的吱吱声吵醒。 他心下不安,是以这数日都并未脱甲胄安卧,城楼上的值守房间里又冷,甲胄又十分冷硬,根本难以好睡,故此一些极轻微的吱吱声悉索,也挑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他睁眼听听户外的风声,便无声坐起来,戴上头盔,打开了房门。 一瞬间,寒风灌入,他冷得一哆嗦。 高高的城墙上,一轮冷月散发着愈发寒冷的光。 驻守的军士闻声转头,看见是明伦,便行礼道:“三皇子殿下怕是不习惯这前线的艰苦吧?……三皇子不必挂怀,剑锋关已经数十年没有战事了。这时节静悄悄的,也不会有战事。” 明伦皱皱眉毛道:“为什么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守关的军士笑道:“这几日不知为何,关内多了好多老鼠,细看当是从关外悬崖上爬上来的,许是塞外太冷,老鼠都南下觅食了罢!” 明伦一惊:“这几日?” 军士转身笑道:“是呀,以往倒没见过这诸多老鼠,这几日半夜总是悉悉索……” 他的话还没讲完,背后突然暴起一个黑影,寒光划过,军士带着还未收起的笑意骤然倒地。 一些发腥温热的液体溅了明伦一脸。 明伦大惊,立刻拔出佩刀,在黑影尚未立稳时一刀通过去,再狠狠一推,抬头的瞬间,明伦看到黑影洁白瞳孔里带着的凶残和炽热,然后凶残变成了惊恐,那黑影被这狠狠的一刀一时不备冲得踩了空,便在明伦的面前带着惊恐的脸消失在城墙外,有重物掉下悬崖去的声音,空谷里发出“啊——”的惨叫。 明伦吓得脸煞白。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那一柄佩刀已随着黑影坠落悬崖。 但他来不及心疼佩刀,也来不及惊恐,四面已经响起了更多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瞬间他才明白,大夏的军队是花了好几日,从绝壁下钉钉攀岩而上,那些老鼠不过是被驱赶被故意放上来有意掩盖声音的烟雾弹罢了。 抬头看时,说时迟那时快,城墙上四处跃起了黑影,四处闪耀着刀影剑光以及刀剑破空的声音,数个守城军士倒地,又有数个守城军士跃起。 刀枪剑戟搏杀的声音交错成一片,无数黑影缠斗在一起。 无数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也响起来: “敌军来袭——!” “敌军来袭——!” “敌军来袭——!” 明伦也大喊道,从地上捡起死去军士的长刀,便往那些黑影冲过去。 一时城头喊杀声大起,如鼎中沸腾,军中的长号声便呜呜地吹起来。 皎洁的月影照耀之下,那远处的沼泽地里正涌起无数兵马人影,像洪水般直往剑锋关一浪一浪地涌来。 (元熙十六年,正月初七,大胤京都) 这一日是新年第七天,宫内的新岁贺宴要连摆七日,今日是第七日。 第一日到第三日,是众皇族与太后共同的皇家大宴,很多外地的亲王亲眷都会奉旨进京参拜太后,大宴上太后和皇帝给众皇族皇子皇孙派发压岁礼,众皇子皇孙挨个向太后和皇帝拜年贺岁,共贺除秽迎新,图的是大胤明氏皇亲国戚的阖家团圆昌盛。 第四日和第五日,是皇帝皇后与众多重臣的大宴,帝后分别向众多重臣派发新年御赐礼和御赐菜品,这一日也不谈公事,多谈谈家长里短,谁家儿孙长脸,谁家子弟儿女婚嫁的琐碎高兴事情,这一日图的就是一个君臣尽欢。 第六日和第七日,是皇帝的家宴,设宴地是禧福馆,太后又一次托辞太闹,将主位让予了皇帝,各宫嫔妃娘娘便都喜气洋洋,打扮得花枝招展,有孩儿的更是把孩儿打扮得粉妆玉琢,当成稀世珍品来讨皇帝欢心,图的就是一个争奇斗艳和帝王恩宠。 这一日,当今最得宠的那位宜嫔,也大着肚子,簪着一只五宝鎏金芍药,乘着一顶皇帝御赐的步辇,仪态万方地登临了禧福馆,一落座,自然成为了馆内的焦点。 不说满身织金蜀锦和手上脖子上戴的一片珠光宝气,单说她头上戴着的那支五宝鎏金芍药,宫里都知道是皇上御赐,那一朵鎏金的芍药特意做得又大又雍容,粗看极像一朵只有皇后可以戴的牡丹,十分彰显皇帝的恩宠。 而她隆起的肚子,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戴满各式宝石戒指的白嫩嫩的手,轻轻抚摸在肚子上,更是十分享用各宫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无他,今皇帝明政于子嗣上略显艰难。明政自17岁登基,到26岁才由先皇后诞下第一女,也就是嫡公主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