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间那个衣角飞扬的少年身上。 学生们闹归闹,但心里有数,九点不到就散了场,临走前还留下帮忙收好碗筷垃圾,把桌子搬回店里。 九点,黎光跟华烨被王建兴赶出去:“刷什么碗,马上中考了,快回去睡觉。” 巷子里此时又只剩黎光跟华烨并排走着,夏夜繁星璀璨,月光似水般洒在青石板路上,两人的身影被路灯拉的很长。 “今天生日过的开心吗?”黎光问。 华烨轻轻扬眉:“以前我爸给我办过几次生日会,来的都是他的生意伙伴跟学校里不怎么熟的同学。后来估计是看我不喜欢,他没再办过,生日有空就陪我吃饭,没空就让秘书给我送份礼物。 算下来也有四五年没这么多人给我过生日了,今天感觉还不错。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十二岁那个生日。” 小巷里一时只有两人轻浅的脚步声,黎光默然不语,华烨思绪转回十二岁那年。 十二岁生日,是清阳所有孩子较之十八岁而言更重要的生日。每个孩子十二岁那天,父母会宴请亲朋好友,有些父母还会特意请上戏班歌舞团来为孩子庆生。 但他十二岁的那个夏天,爷爷陪奶奶在北京准备手术,华旭在国外出差,他被送到暑期辅导班。 生日那天,他如往常一般从辅导班出来往家里走,电话里华旭在絮絮叨叨地跟他道歉,说从美国回来给他带最新款的乐高赔罪。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踩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往家里走,出电梯时闻到一阵饭香。没来由的,他绷了一天的情绪在那一刻轰然倒塌,委屈如潮水般袭来。 他匆匆挂断电话,在饭菜香萦绕的楼道里站了很久才输密码开门,伴随着门锁咔哒的一声,暖黄色光线从门内倾泻而出落在他脚尖。 玄关暖色灯光下,餐桌上袅袅饭菜香袭来,黎光手捧着一束白色满天星,青涩的脸掩在花束后,嗓音里还带着点奶音说:“华烨,十二岁生日快乐。” 那是一整天里,第一个当面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不是空荡荡的文字与远隔重洋模糊的话语,是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为他而来的人。 黎光告诉他是华爷爷买票让她过来的,菜跟蛋糕都是他提前订好的,她下楼帮忙拿的。 当时华烨信了,但晚上无意间看到黎光口袋里掉出来的车票时,他就知道一切不过是黎光想让他更开心点的说辞。 他十二岁那天,十一岁的黎光坐着四个小时的县际公交从清阳到永安,十六小时的火车硬座从永安到上海。 二十个小时快马加鞭的旅途尚未停歇就要找菜市场买菜做饭,赶在他回来前把一切准备好。 为了给他过这个不到三小时的生日,她几乎在路上走了二十四小时,还要骗他没有合适的车次,要赶着夜色回火车站把来路再走一遍。 那天晚上,他故意藏起了黎光的车票跟身份证,给她买了第二天回家的高铁。 又去托父亲的朋友在永安车站接黎光送她回清阳,他们都知道谎言一戳即破,但谁也没说破。 后来,华旭跟他说出国留学时,他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隔着一整个太平洋,黎光这一路又得走多远? 所以在十四岁的那个夏天,他选择不顾一切地出逃,逃回这个走散了八年的故土,逃回黎光推窗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黎光家门口的声控灯应声而起,华烨眼前晃了一瞬,就见面前又出现一束跟十二岁那年一样的满天星。 这次女孩声音里的奶音褪去,如珠玉击盘般的声音响起:“虽然你不喜欢生日众人环绕的热闹,但那天我送你白色满天星,就是希望未来你的每一个生日都能被繁星般的爱意怀抱。” 话音一顿,白色满天星花束后黎光的眉眼一弯:“所以,十五岁的华烨,这束满天星你还收吗?” 静谧的夜里,虫鸣声与犬吠声在空荡的田野上回荡,华烨只觉那夜整个原野上的风都裹挟着无尽的珍重与爱意涌进他心里。 “承蒙厚爱,怎敢拒之?” 那夜,华烨借着拿花的姿势轻轻给了黎光一个一触即分的拥抱,少年的心在夏夜与虫鸣,月光与星空里快速跳动,无声的爱意升起,往后一生如潮汐涌动般日夜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