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1 / 2)

随着黄昏的来临,南方冬季特有的湿冷显得更为明显。

寒风“嗖嗖”摇晃着光秃秃的树枝,卷起堆积在路边的碎屑浮灰。

省城第二监狱里的一扇铁闸门“吱呀”一声打开,金属之间摩擦发出特有的刺耳声音,一位两鬓斑白的男人在两名狱警的带领下从牢里走出。

来到室外的刹那,男人忽然停下脚步,抬首仰望天空,片刻后缓步走向停在监狱门口的一辆低调的灰色轿车。

狱警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积极面对生活”之类鼓励的话语。

他很有耐心地听着,十分礼貌地与对方告别。

等到轿车缓缓发动,男人终于转过头,眸光仔细描摹着身旁驾驶位上年轻人的眉眼五官:“不愧是我柏烽炀的儿子,越来越像我了……”

柏晨操控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如果指的是相貌,我身上继承了你的基因,像你很正常。如果指其它方面,我并不这么认为。”

柏烽炀没接话,转而望向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

当年因工程安全不达标造成伤亡事故,柏烽炀被判入狱十年,前程似锦、风光无限的青年企业家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

十年之后,刑满释放。

父子俩终于得以团聚,然而柏晨的态度却始终淡淡的。

柏烽炀自知对儿子亏欠良多,也不急于一时。

·

柏晨并未让父亲和自己住一起,而是将对方接去了自己早前在城郊购置的一间两室一厅的小居室。

对此,柏锋炀并无异议。

“米面油应该够了,蔬果和酸奶都在冰箱里……明天去首都,早上八点钟的飞机。有急事给我打电话,号码我存手机里了。”柏晨说完,将一个崭新的手机拿给柏烽炀。

柏烽炀掂了掂手里的大屏智能机,沉甸甸又冰冷的机面令他感到陌生。

得知儿子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他不由得抬头:“后天就是除夕,明天出门录节目,也就是说你不准备回来过年?你们公司难道不给员工放年假?”

柏晨低着头打扫卫生,闻言只说道:“这是我的工作。艺人都这样,不用大惊小怪。”

柏烽炀皱了皱眉:“过年连个假期都没有,看来这个工作也不怎么样。娱乐圈也不是个干净的地方,你还是尽快辞职,别当什么艺人了,找个正经工作最重要。”

听到这里,柏晨直起身,将笤帚随手一丢:“说得真轻松!可事实就是——没有了这份不正经的工作,我恐怕早就饿死街头,更不可能替你还债。”

纵横生意场多年,柏烽炀一张嘴不说多么舌灿如莲,起码也算个能说会道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怼得哑口无言,而且怼他的是他亲儿子。

见父亲怔怔的半天不说话,柏晨也自忖没意思,便留下房屋的钥匙准备离开。

柏烽炀:“你又要出门?今晚也有工作安排?”

柏晨说了句“没有”,拿起外套就要推门而出。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能和老子喝一杯,好好聊聊?”柏烽炀上前一步,一向强势的男人此刻语气里竟多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毕竟,他们父子俩有十年不曾好好说会话了。

柏晨最终听从老父亲的建议留下吃完饭,厨房有现成的蔬菜和肉类,做几样简单的小炒不在话下。

“没准备酒水,我也不方便去超市买,你就凑合点。”炒完菜,柏晨又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出来。

看着餐桌上的三菜一汤,柏烽炀却迟迟未动筷子,须臾后才感叹道:“记得你小学五年级了还不会自己穿衣服,鞋带都系不好,那时候老子还担心你妈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万一把你养成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纨绔子弟可怎么办。现在想起来,我的担忧纯属多余。”

柏晨扯了扯嘴角:“这还得感谢你,我不光学会了穿衣服系鞋带,还能自己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连修电瓶车和热水器都不在话下。”说罢,捧起碗大口吃饭。

柏烽炀原是表示对儿子的欣慰和肯定,岂料话刚出口又被对方冷言冷语暗嘲一通,只得讪讪地微垂下头,一面扒饭一面试图转移话题:“这人呐,年纪一大就盼着自己的孩子快点成家立业。过完年你也二十四了……”

柏烽炀刚开了个头,柏晨便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我签了单身协议,这几年不考虑婚恋问题。”他半真半假地回了句。

“你们那究竟是个什么破公司?管天管地还管别人结不结婚?!”老父亲一听,当即就坐不住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尽快辞职,换个工作。”

柏晨面无表情地为自己盛了一碗汤,显然把老父亲的话当耳旁风,反正态度用八个字来形容——你说你的,我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