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眼打量起对面老僧入定般的男人。 或者说,少年? 觥筹交错间,只见季珩依旧沉静地坐在糟乱中。 窄而小的秀气面庞精致、清冷,此刻正沉寂低眉,宛如一尊玉佛。 温虞自嘲般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仰面灌酒。 一阵晚风拂过,她兀地从空气中捕捉到在他身上闻过的檀香味,像是有汩汩清泉驱散燥气。 她睁开眼睛,对上季珩那双漆黑的柳叶眼。 无数次午夜梦回,重复出现过的熟悉眉眼,也是将她困住五年的梦魇。 耳朵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将她拽回现实。 星星点点的痛意化作血液中的根根丝线,蔓延到心脏处,疯狂缠绕、收紧。 温虞蓦地呼吸不畅,急促地捂嘴干咳起来。 索性酒过三巡,在座的人并未在意。 她掐着手指,用另一只手再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太像了。 温虞默不作声地看向季珩。 隔着三尺圆桌,有恃无恐地肆意描摹他的眉眼。 似是透过季珩在与另一个人隔空缠绵。 季珩沉静回望,一言不发。 眸底蕴藏某种情绪,浓郁但不易察觉。 他的眼睛纤细秀气,眼尾微挑,宛如勾勒得精巧规整的工笔画。 内外眼角尖尖,像是宋代水墨画里最浓重的一笔柳叶。 是作画者心潮澎湃时,将所有情感置于笔端,重墨压下,沉稳拂过,又轻收笔锋的那片柳叶。 整幅画面的点睛之笔。 可柳叶总是飘然,没人留得住它。 温虞泄了口气,缓慢闭上双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柳遇安的身影。 柳遇安是温虞的初恋,也是她短短二十来年里,唯一真心爱过的男人。 她与柳遇安的相识是在二〇一三年夏末。 那时温虞大一,柳遇安大三。 她的生日在九月底,那时还没过十九岁生日,所以和他初遇时,她是十八岁。 军训完那天,风拂蝉鸣,温虞和室友们准备前往校外的烧烤店聚餐。 路上恰好偶遇校学生会的学姐,三个室友都去套近乎加联系方式,为之后的学生会竞选铺路。 温虞懒得去,那时也不屑于这档子事,就独自在一旁的柳树荫下等待她们寒暄。 天气实在闷热,温虞百无聊赖,正盯着湖水思考跳下去解暑的可能性,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好听的“同学”。 温虞当即回头,看到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 柳遇安敛着他那双好看的柳叶眼,似笑非笑地与温虞对视。 他剑眉星目,鼻梁处有一个小驼峰,却并不明显,使他清秀的容貌夹杂着几分英气。 那天她才明白面如冠玉的真正含义。 温虞将自己的发丝别至耳后,波澜不惊的面容下心如鼓擂。 眼前的少年太过惊艳,迫使她的大脑一阵阵泛白,有些手足无措。 即便戏剧学院遍地是帅哥,但柳遇安的长相仍然出类拔萃。 他漂亮到足以让温虞忽视掉他不怀好意的痞笑,以及手里夹着的那根烟。 柳遇安懒懒抬眸,散漫地吸了口烟,语气促狭地问她:“愿不愿意当我的女主角?” 「愿不愿意当我的女主角」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拒绝这张脸提出的请求。 即使这人并没有太客气礼貌。 温虞冷静了三秒,没冷静下来,想着八成是导演系的同学拍学生作业,便随口答应。 柳遇安问她的名字,温虞尽量不那么郑重地回他:“一三级表演一班温虞,温暖的温,虞美人的虞。” 柳遇安又吸了口烟,留给她一个肆意的笑容,随即转身挥了挥手,声音清亮—— “记住了,虞美人。” 他的那个笑容,温虞记了很久。 或许是那时的烟雾乱了她的心神。 后来温虞再也没提过“虞美人”三个字,也不许任何人提,甚至花大价钱撤了关于这个词的所有通稿。 “小虞,起来回酒店了。” 陈靖升见温虞在座位上盯着酒杯出神,众人都准备离开了还不见她动弹,便和蔼地提醒她。 季珩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面若霜雪,似是觉察到什么般起身扭头便走,动作间夹杂着一丝不可遏制的薄怒。 温虞回过神来,应声迅速站起,拎起包和他们一同往停车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