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妹俩住的这间屋子十平米不到,进门左手摆了张并不标准的双人床,对面是直径一米左右的折叠圆桌,上边放了盏台灯,塑料的部分本该是白色但用的已经有些泛黄而且颜色也并不均匀了还有些斑驳,两个明显已经洗刷过很多次的书包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再旁边有个半人多高的玻璃门柜子,表面刷的油漆因为时间久了已经有些开裂油漆那层也脱落了,里面放了很多课外书、手工作品和一摞奖状。拐角过来是三开门的衣柜。这是不寻常的屋子,和普通的房间不一样这里没有一扇窗,不夸张的说是真的很像个山洞。 李荷,1980年出生在北京,再有几个月就要满十一岁了,现在是顺兴一小五年级三班的班长,名副其实的学霸,主要表现是学习好,人也足够霸道。之前家境虽然普通,但也算不上差,自从年初家里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她整个人就变得敏感和脆弱了起来,之前每次走在百子坊的胡同里,都是哼着歌蹦蹦跳跳的,但现在几乎都是低着头不吭声,也不想跟任何人打招呼。 姐姐李雪大她3岁,上初二,绝对的尖子生,尤其是英语,屡次在区里和市里的比赛上斩获大奖。平日沉默寡言,跟妹妹比起来更加善解人意,特别能理解父母,面对最近的变化,她越发的像个大人,除了照顾和安慰妹妹,还要替父母支撑起这个家。 他们的父亲李志平、母亲宿平,两个人就像名字一样的平凡,平凡的像尘埃,在这个胡同里,要不是因为有这两个优秀的女儿,估计没什么人会关注到他们。一家人在1991年之前始终过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没什么风浪也算是安稳,然而这一切在这年的元旦被突然打破了。 俩人都在国营第二白酒厂工作,厂里长期负债累累找不到新的出路,大批白酒滞销,最终导致被迫宣布倒闭。两人瞬间同时失业,全家人的生计一时间没了着落。本来收入低也没什么存款,又突然没了工作,还要供养两个上学的孩子,生活的重压之下,李荷清楚记得那天父母回到家时的样子,就像两个被抽干了骨血的人,失魂落魄,形神无力,而那个夜晚也是她们家除了年三十之外唯一的一次不眠之夜,之后姐妹俩肉眼可见的发现父母就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平添了许多的皱纹和白发,苍老了许多。 那时候李荷才四年级,和姐姐躺在她们的屋子里,两个人还不太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常常能听到父母重重的叹息声,当时懵懵懂懂的两个孩子,内心充满了未知和恐惧,李荷大脑一片空白,在被子里不知所措的抠着自己的手,姐姐常常会从身后紧紧的抱着她,唯有这样才能让她不至于太过紧张和不安。 不过无论如何,那时候她们住的房间,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阳光。李荷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很喜欢被阳光笼罩着的感觉,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早上醒来能让她看到阳光,所有的不开心就都会顷刻而散。 初秋的北京,碧空万里,哪哪儿都是那么怡人,阳光早已洒进了各家院子,刚下过雨不久,到处弥漫着泥土的清香,打开门那味道扑鼻而来,不由得想深呼吸。 李荷穿着夏季校服一路小跑来到了学校,健步如飞的爬上了三楼,气喘吁吁的坐到座位上,刚放下书包就发现班上同学都在看着自己笑,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也很是好奇的看着大家,于是顺着众人的眼光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脚上新买的白色运动鞋,不知什么时候其中的一只被涂成了黑色,关键涂的还极其不均匀,一块一块的黑掺杂在白球鞋的表面上,早晨太着急,“山洞”里又乌漆嘛黑的,穿上看也没看的就跑了出来,李荷沮丧的低着头,看着脚上的球鞋,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这双鞋可是临近开学才刚刚买的,而且是姐姐没有买让出来的钱给才满足她拥有这双“飞跃”牌的白球鞋的心愿。本来是开开心心的穿来返校,没想到成了全班的笑话,最近半年变得敏感暴躁的李荷,此刻愤怒的猫下腰,使劲的用手去拍打着鞋面,企图能弄干净,可越是拍打,黑色的面积越大,小手小脸也都被蹭上了黑色,班上几个调皮的男同学兴奋的在旁边肆无忌惮的疯狂嘲笑着。 整整一个上午李荷都没有心思认真听老师在说些什么,坐立不安的熬到放学,帮老师整理完暑假作业,就飞也似的奔回家,气呼呼的冲进院子,门都没敲直接闯进了旁边邻居的家里,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里边揪出来一个胖嘟嘟比自己矮了足足有半头的男孩子,男孩被抓的太突然了就只穿了小三角裤衩和跨栏背心,两人面对面站在院里的水龙头边上,男孩低着头用余光看到对面李荷脚上黑白夹杂的运动鞋,憋不住在那暗自偷笑。 “江小勇,你说,这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说着李荷直接把鞋子从脚上甩了出去,揪起男孩的耳朵,大声嚷嚷。